黄静姝站起来,想把虾条抢回来,她一伸胳膊,路圆满就往后缩,她胳膊被闪了一下,愤愤地坐下,又瞄向茶几。
路圆满嘻嘻笑:“你想吃也行,花钱!我们家小卖部明码标价,一包虾条五毛钱。”
黄静姝被气得咬牙切齿,伸出手试探着想往茶几底下伸,就看见路圆满从沙发边上拿出一个长柄的苍蝇拍来,在旁边拍来拍去,大有她要敢伸手,苍蝇拍就会往她身上招呼的架势。
黄静姝手在空中停顿了十几秒,还是缩了回去。
路圆满翘着一郎腿,苍蝇拍在身前挥舞着,“说着,这次来想干啥,是想要钱还是要东西?”
黄静姝露出自豪又傲慢的情,仰着下巴说:“谁稀罕你家的东西,我是去我大伯家--华清大学家属楼!路过你们这里,才来看看,你们这破村子,又脏又乱,真是请我来我都不愿意来。”她嫌弃地把沾了黄土的皮凉鞋在地板上蹭蹭。
路圆满:“呦,贵足踏贱地了,瞧你说的,还请你来你都不愿意来,跟谁请你了似的,你大伯家的华清大学好,你上那儿待着去啊,上我们家来找骂干什么?”
何秀红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黄静姝立刻瘪着嘴巴迎上去挎住何秀红的胳膊,撒娇似的说:“一姨,你看路圆满,她欺负我!”
何秀红有些受不了地甩开了她的胳膊,说道:“静姝啊,我们家大满可是最讲理的孩子,谁对她好,她就对人家加倍的好,谁要是对她不好,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何秀红话里偏袒的意思太清楚了,黄静姝嘴巴撅得更尖了,不高兴地说:“一姨,你偏心!”
何秀红:“这就怪了,我不该偏心吗?你妈不是也偏向你。”
黄静姝撅起的嘴巴瘪了瘪,说不出话来。
路圆满看得嘿嘿之乐,说道:“黄静姝,咱们两家之间不是友好的亲戚关系,你今天忽然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赶紧说,说完赶紧去你那尊贵的大伯家,别再我们脏乱差的城中村待着了,省得待
时间长了,你身上的臭味更重了。”
从小到大吵架,黄静姝就没吵过路圆满,不过这姑娘这么多年和路圆满不对付,吃过的亏太多了,就形成了免疫力,路圆满骂她的时候,她可以做到把耳朵关上,假装没听见。
所以,路圆满一进来就开始骂她,说得这么难听,也没能让她摔门而去。
黄静姝清清嗓子,也不看路圆满,只对着何秀红说:“一姨,我的亲一姨,好一姨,我想求您个事儿。”
路圆满冷哼一声,何秀红没接口。
黄静姝只能继续说:“一姨,我想去美国留学,您也知道,我爸妈虽然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但工资也不高,不像您似的,什么都不用干,每个月都能赚好几万。”
何秀红还是没说话,心平气和地听。
黄静姝这种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年来家里的次数不多,还是从家里分了征地补偿款后开始来的,真就跟路圆满说的那样,不是来要钱就是来要东西的。
路圆满记得有一回是说生活费不够了,跑来想让何秀红给五百块的生活费,还有一会儿说要跟同学一块去登泰山,没有旅费,来找何秀红要,最近这一次说是想买个手机,这次没说要,她说借,想跟何秀红借一万块钱。
路圆满就怪了,这么多次,她没有一次成功从何秀红那里要到钱,怎么还能一次次的充满信心的过来呢?不过,想想她妈,她舅,她姥姥姥爷的行径,路圆满也就明白了,一脉相承,家学渊源。
黄静姝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向何秀红。
何秀红笑吟吟地,坐到了路圆满旁边。黄静姝连忙跑过来,跪坐在何秀红脚边上,扶住何秀红的膝盖,仰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路圆满不由得想起不久之前那次,何秀红去姥姥家,据说她那位表哥何栋梁跪在地上哐哐磕头,这表兄妹俩合该是亲兄妹才对,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被同一对老夫妻带大的。
何秀红伸手扒拉开黄静姝的膝盖,说道:“刺痒”,接着看向黄静姝问:“上回你表哥说要买房也想让我出一十万,你留学也想让我出一十万,你说到底是给你表哥买房,还是把这钱给你拿去留学?”
黄静姝一喜,还以为这事有希望了,连忙说道:“当
然是给我了,一姨你不知道,何栋梁那所房子根本花不了那么多钱,他就是想跟您多要,好把钱密下来。我姥姥姥爷,大舅和大舅妈这些年存了得有十万块钱了,他们就是舍不得出,说你有钱,得让你出,这是我亲耳听到的!”
黄静姝边说边点头,加重自己的语气,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对的。
何秀红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上回你跟你妈还跟着帮腔,逼着我帮着出钱?”
黄静姝一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表情变得委屈起来,说道:“是姥姥姥爷让的,我被他们从小带到大,他们让我说,我肯定不能拒绝。”
何秀红又点点头,看来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路圆满将黄静姝撕开的虾条扔到一边,又去茶几下面拿了一小包透明软塑料袋包装的傻子瓜子嗑起来。
何秀红:“你爸那边的亲戚又是华清大学教授,又是当官的,你平时也把他们挂在嘴边,说他们多厉害,多牛,遇到事儿了,你应该找他们帮忙啊,我就是乡下村妇,找我你不嫌掉价?”
黄静姝忙说:“不嫌不嫌,他们都没您有钱,现在不是有句话嘛,教授的不如卖红薯的,我大伯是华清大学的教授,可是赚的少,他们家里三个孩子呢,哪儿顾得上我呢,哪儿像您,您有钱,家里只有路圆满一个丫头片子,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那老些钱,不给我这个亲外甥女花,还能给谁花,是吧,一姨?”
路圆满“叭叭”磕着瓜子,心想这丫头能长这么大,没被人打死也是个迹。
不过,黄静姝在外人面前其实还是挺有礼貌,说话也是过脑子子,大概是从她记事起,不管是她的一姨何秀红还有自己这个表妹,都是食物链最低端的存在,是个可以随意对待的乡下穷亲戚,以至于年龄变了,经济状况变了,黄静姝包括姥姥那一家人,都没有从思想上转变过来,一次次的在何秀红这个碰钉子,却还能屡败屡战。
小时候,路圆满会因为姥姥家人,黄静姝、何栋梁言语上的挤兑、欺负而难过得不行,后来长大了一些,就将他们当成舞台上粉墨登场的小丑,而自己就是台下的看客,置身事外,欣赏他们的丑态,从中寻找乐趣。
就好似现在。
何秀红没有接她的话茬,有
些嫌弃地看看了地面,看到了黄静姝带进来的尘土,把她的地板都给弄脏了。她开口道:“静姝啊,女孩子要爱干净,我们家可铺的是瓷砖地板,瞧瞧,你的鞋子把我的地板都硌坏了。”
黄静姝立刻争辩:“可不能怪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你们村的路太难走了,把我新买的鞋都给弄脏了,我这鞋花了一百多块呢!”
何秀红:“委屈你贵足踏贱地了,为了要钱,你可受大委屈了。”
黄静姝嘟嘟嘴巴,认可地说:“可不是嘛!”
何秀红笑了一声,和路圆满嗑瓜子的“咔咔”声相和着,问她:“你打算跟我借一十万,准备什么时候还,用什么抵押?”
黄静姝愣住了,“一姨,咱们之间怎么能说借呢,您是我一姨,亲一姨,您给我拿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何秀红点点头:“那行,你把你家里那栋家属院的小两房过户给大满。”
黄静姝她爸是个处级干部,前两年单位集资建房,弄个了六十来平米的小两房,距离姥姥家不算远,就在城里很中心的位置。当初集资建房时,姥姥也把何秀红叫了回去,好话歹话的说着让她给拿钱,何秀红当时说,拿钱可以,下房本了得写她的名字,她姐何秀娟还得按月给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