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黎听一半忘一半,思绪总是被她的气息干扰,总想偎在对方怀中,尽情打滚撒欢。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依仗着对方身为高位者不愿过多计较的宽容秉性,他伏低身子,将脑袋枕在她的膝前,鼻尖有意无意拱进外衫缝隙里,小心翼翼攫取那些属于她的暧昧气息。
态度虽然有些不端正,好在白浣月并非一位严苛的老师,见他无心学习,随即迅速改变授课方式,把这小狐狸一把提拎起来,吩咐道:“去采一些你喜欢的陌生花草吧,我来教你慢慢辨识。”
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他还是依言而动,一步三回首地走向远方草木深处。
也不知当年白姑娘的那位友人栽种了多少花异葩,入了夏,满目尽是葱茏葳蕤,枝桠纵横交错,织成一片绿意深深的密网。他在其中东游西荡,发现部分林木已有结果迹象,梢头沉甸甸坠着几枚朱红圆果,色泽鲜艳非凡,唯独底部泛出极淡的一层浅青,形似桃李,将至烂熟,光是远远看着,腹中馋虫不由大动。
毕竟午后天气炎热,披着一身厚实皮毛行走山间,难免口干舌燥,苻黎凝视着那几颗果子,久久不肯挪步,唇角边缘隐约可见水渍的清亮之光。
既是草药,应该没毒性吧。
这样想着,他将它们悉数摘下,在树影掩映、她目所不及的角落里大快朵颐。
常言道,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话虽是凡人父母总结出的育儿经验,然而套在苻黎身上,一样可行。
在一口气吃了五颗果子后,总算解了喉中干渴,他匝匝唇舌,只觉汁水丰沛,果肉绵软,可惜没有多少香甜滋味,算不得是佳品。这便开始一路吃吃喝喝,同时精挑细选了不少甘果,预备带回去分享给白姑娘。
哪知走至半途,喉中居然再度涌现涩意,四爪踏过地面,莫名感到发烫,如同置身赤火熔炉当中,唯有张大嘴巴加重喘息,方才勉强能够散发些微热意。苻黎心中隐隐纳罕,眼下尚在荷月,气候竟酷热至此吗?
不待他从困惑中理清头绪,脑中竟有一阵眩晕之感涌动,随即那股洪流般的燠燥骤然席卷四肢百骸,后腿在它的强势裹挟下卸了气力,他再支撑不住身体,踉跄倒在地上。
中暑了……?
苻黎趴在地面哼哼两声,气音虚弱,原本湿润的鼻头同样发干,愈发感到奄奄疲乏。此时此刻,他才总算意识到自己景况糟糕程度,可他毕竟是条修行之狐,按说不会轻易染上病痛,想来是那些甜果所致。
思及此处,苻黎艰难抬眸看向散落满地的果实,前爪颤颤巍巍伸出一截距离,旋即瘫软垂下,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好难受,要热死了。
他歪歪斜斜躺在地面,顾不得平日的体面形象,任由涎水蜿蜒淌出,漫进身下尘土。那股热气依旧持续作祟,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盖四肢百骸,碾入筋骨深处,熛烧血肉乃至沸腾。
但那绝非疼痛,而是一种饱含了焦躁、兴奋与冲动的熟悉体验——在芳草纤绵的朦胧芳春中,他会定期陷入这种磋磨,通常只在鸦雀俱静的深夜里爆发开来,而今大约受到药物影响,源于兽性本能的欲望激荡在血脉里,接着逐渐聚集一处,齐齐灌向下腹深处。
日影婆娑,炎气蒸腾,密林里外俱是吵扰尖锐的虫鸣回音,重重迭迭笼罩周身,苻黎双眼一阖,意识被迫堕入无尽昏沉的黑蒙世界。
出自山海经,有草焉,其状如葵叶而赤华,荚实,实如棕荚,名曰植楮,可以已癙,食之不眯。是一种吃了不会做噩梦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