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让殿下失望了,是我。”
李星娆转了回去,恢复成原先的姿势。
来人也不在意,自己走过来,在她一步之外站定。
“殿下大婚时出了意外,今于天保寺塔休养,我怕殿下孤寂,便来看看您。”
李星娆只字不语,但对方很懂抓她命脉。
“我猜,殿下现在满腹疑惑,没心思闲聊。”
李星娆倏地抬眼,直直盯住她。
女人得意的偏头:“殿下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像是要吃人。难道您现在,在恨谁吗?”
“殿下,若你一定要怪谁,那就怪自己吧。”
“不信?那我一件一件说给您听……”
“四年前,皇后为了哄您开心,在您生辰的几日之后于玉兰苑办了个春宴,是您自己放着满园景色和追捧之人不顾,独独将他看进眼里。”
“你怪他设计你,但从一开始,就是您先给的机会。”
“太子为皇后嫡出,又有洛阳东方氏和百里氏做后盾,本该一帆风顺,可若不是你为了亲近一个男人,绞尽脑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对他毫不设防,他又如何从您这里探得东方家的死穴,进而下手呢?”
李星娆瞳孔一缩,微微急促的呼吸,令她双肩微微起伏。
“东方家为太后母族,与洛阳百里氏一向亲近,还选了百里氏长房嫡女为皇后。两家相辅相成,东方家失势,太子无异于断了一臂。”
“但其实,两家皆大族,一时起落,不可能轻易根除,只要耐住性子慢慢经营,总有复起之日,太子又能重新如虎添翼。”
李星娆呼吸一滞,眼更加绝望。
女人欣赏着她的表情,声情并茂:“他们差点就成功了。皇后娘娘确有本事,几番安排,竟真给东方氏争取了一个机会。若非有您这道口子,我们还真是防不胜防。”
她故意刺激李星娆,用的“我们”。
百里皇后欲捞东方氏一把,结果因她这个女儿泄密而事败,引火烧身,惹帝王震怒。
随着百里氏倒台,皇后被废,本该平稳强势的太子,忽然间置身于风雨飘摇中。
当时朝臣已经猜测,下一个就是废太子了。
“遭遇这样的事情,是个人都会难过,尤其是殿下您这样,别人稍微对您好些,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
李星娆眼眶泛红。
她是个敏感的人,发现周边人变了时,只觉心灰意冷。
所以,当那个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关怀,她心中对他已是极致的信任。
许是天命所归,熙昌帝忽然病来如山倒,太子还没来得及被针对,就在简陋的国丧之中被推上皇位,开启启明元年。
可即便当了皇帝,要面临的麻烦和难题一样不少,很多都是先帝在时未完成的。
而少帝身边已无可信能用之人。
这时,也是他建议她,既为公主,理当以身作则,重新为太子固权。
她什么都没做过,他便耐心的一点点教,一点点说给他听。
真怪,那些枯燥的政务,母后和皇兄也会随口提起,她听来只觉得又烦又无聊,但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竟有种致命的迷人。
她听他指挥,完全信赖,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私库交给他,去赈灾、填军饷,稳家国。
她一度为此自豪,但现实却朝她兜头泼来一盆冷水。
“该谢谢殿下,若非有您的相助,我们岂有足够的本钱去收买人心?世人只知我们大义,又岂会再将心向着那个无能的少帝?”
李星娆眼中的光芒殆尽。
他骗了她,拿着她的钱,为自己收买人心。
他才是真正包藏祸心之人,却利用她的信任,故布疑阵,栽赃嫁祸,让皇兄和她将其他人当做敌人,甚至用大婚设下杀局。
皇兄身居高位,日理万机,许多事没法亲自去看去听,只能信赖自己的人。
他信赖她这个妹妹,可她却亲手将皇兄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难怪进京的兵马没有被堵在玄武门,而是顺利入宫,杀入大殿。
他们等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设计杀局的是皇帝,闯宫的是被皇帝召入京的亲王和兵马,他们只需隔岸观火,在关键时刻控制住皇宫,给皇帝和公主安上一个由他们润色过的结局。
面前的女人缓缓开口,宣布结局——
“如今,世人皆知,皇帝与公主兄妹情深,因公主出嫁悲痛过度,竟于公主当婚当日突发疯疾,派人于玄武门射杀进京恭贺的亲王与将领,又于大殿之中滥杀无辜,误伤公主,后急症并发,一病不起。长宁公主身受重伤,大受刺激,移居天保寺塔休养。”
“今有新太后垂帘听政,摄政王辅政,陛下可以安心养病,殿下,也可以安心。”
静谧的塔内爆出绝望的嘶吼,李星娆犹如地狱恶鬼,双手呈爪状极力向前,掌心的伤口一直没有养好,这一动作,竟又裂开流血。
她一动,铁链也动,铿锵几声,将她牢牢的牵制住,攒满了杀气的双手,堪堪停在女人几寸之外,无论李星娆如何挣扎扯拽,依然无法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