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脱掉了衣服,男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他不明白这种事的含义,但他被抓疼了,想跑,接着他就被打了一耳光。他被抓着头发,拖进了房间。
这里是哪里?他们是谁?
可以不要打他吗?可以不要抓他的头发吗?好疼。
他趴在床上,茫然地睁着眼睛。接着他发出尖叫,他的下体好像被劈开了,身体断成两截,他的心脏和头都快要爆开了。
好痛啊!好痛啊!
他被捂住了嘴,男人快掐断他的脖子,他的身体在床上巨震,他恐惧地睁大眼睛,目眦尽裂,他闻到恶心的、人身体上散发出的味道,他听到男人的喘息,像毒火在他的身体上燃烧。
他快要死了,好痛……好痛……!求求你!
妈妈,求求你,真的好痛啊!
谁来救救他!
灵魂好像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睡觉的地方从黑暗的地下变成了这个房间。不认识的男人们在这个房间进出,他无法好好睡觉,他躺在地上,身下只有一张席子。他有时候看到自己的腿,腿间全是血。
他看到男人进来就放声尖叫,他被粗暴地揪起来扇耳光,不久他的耳朵就听不见声音了。后来他被捅坏了喉咙,也不能说话了。
无论乞求还是挣扎,都没有用。他在一次试图逃跑的过程中被拖回去,打断了腿。他发出可怖的闷叫,他受到了惩罚,他几乎被烧穿了身体,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流血,流出的血湿透了整张草席。
这个房间不止有他一个。有人像他一样被拖进来,好像和他一样大,也有比他还小的。尖叫和哭喊充斥他的大脑,他后来才知道,血的味道闻起来是腥的。
直到他的耳朵听不见了,世界才变得安静。男人庞大的身躯压在他们的身上,压散了骨头和皮肉,挤出很多血。然后他们被拖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都去哪了?
把他也带走吧。
他不再感到痛了。他像被劈成了一条,两条,无数条,散成红红白白的肉花,渗进地底,流进土里。
他一定已经死了。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房间。他躺在河滩边,流动的河水拂过他的头顶,有冰凉的感觉。他看着天空,身上没有衣服,也不感到冷;身体被河滩的碎石头碾压,也不觉得痛。
他可以走了吗?
可以回家了吗?
有白色的点点从天上落下,落在了他的身上。好温柔,好冰凉。
风,雷,雨,雪。他知道了,是雪。
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好像是个女孩,她看着自己,发着抖,好像很害怕自己。
救救我吧。
救我可以吗?
他想回家,回到那个黑暗的地下,他想安静地躺在那里,一辈子不出去也可以。
女孩摘下围巾,像要裹住他。可女孩没有裹住他,也没有救他,女孩离开了。
他依旧赤裸着身躯,独自躺在河边。河水不断漫过他的发梢,雪停了,天黑下来,他看到天上挂着一轮明亮的圆盘。
巨大的月亮,如近在咫尺,散发暗红的光芒。
他的心跳停止了。血液干涸,骨骼破裂,他的肉体是一堆烂泥,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缓慢的脚步声靠近。有人跪在他的身边,用布将他的身体包起来。
他坠入了河里。
河里好黑,水流过他的身体,像发丝拂过他,卷走了他身上的布。他沉入河中,缓慢地下沉。
他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冰冷的河水,没有光的世界,他脑海中想象的树木和房子,蓝色的天空,金黄色的麦田,他都还没有看过。
那些伤害他的人呢。他们为什么没有和自己一起死掉?
那些人也应该和自己一样,全部,一个都不剩……
可他们都还活着。
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狂暴的水浪将他卷入河底,他拼命挣扎,粗砾的河沙如刀刮过他的皮肤。他要回去,他要回到岸上,他不能待在河底!
他还不能死。那些人还活着,凭什么他死了,他们还活着?!
暴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世界仿佛被雨和河水淹没了,水流冲击着他,他伸出手,无数气泡穿过他的手指,他残破的身躯,没有一处完好,他听见无边的暴雨声,山中与河底传来悠远深沉的轰隆低吼,震颤他的灵魂。
他的眼中闪过惨白雪亮的闪电,黑暗的世界被一瞬间照亮,他看到无数个黑影被汹涌的河水卷入河底,坠向他。
他停下了挣扎。一个个黑影被河水送到了他的身边,他看清他们的脸,他曾经见过的,未曾见过的,与自己一样恐怖的身体,有的已化为白骨,有的仍有人皮。随着他们的靠近,他听到巨大的嗡鸣,像铺天的鸦群朝他袭来,全部都是孩子的声音。他们在哭泣,尖叫,求饶,诅咒,尖锐的嘈杂声群转瞬间淹没了他,他陷入了乌泱泱坠入河中的尸首,他被送进一张无数尸身和骨骸化作的嘴,连同洪水和暴雨将他吞下。
他听到所有与自己一样的孩子们的声音。
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