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元衍扔回地上,捧着脸哭了起来。
她哭的好伤心,元衍看着她,心里慌起来。他一点都不生气了。
“你怎么又哭?”他坐起来,看见她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他看着她哭,又烦又乱,不知道干些什么好,结果脱口一句,“这么爱哭,怎么没见你在别人面前哭,单哭给我一个人看的吗?”
湛君愤然转过身,背着他哭。
元衍看见她双肩起起伏伏,心在这一刻软的不像话。
“我惹她干什么呢?她简直克我,她哭起来我一点法子都没有。”
“好了,别哭了,是我错了,不怪你,你是珍宝,别人胆敢觊觎你,那是他们有罪,哪里能怪你?”他扳着湛君肩膀转过来,见她哭的两只手都湿了,懊恼极了,把她手从她脸上撕下来,看见一张纷红迷烟的脸,像雾里洗过的虞美人。
元衍愣怔了下。
湛君把元衍的两只手甩下去,板着一张脸,窸窸窣窣站起身,竟是要走。
元衍霎时清醒过来,攥住了湛君的手拉住了她,“上哪去?”
湛君掰他的手,“我爱到哪里就到哪里去,死了也不要你收尸。”
“说什么‘死’?莫说死了,你就是少了根头发,我也要心疼的,倘若你有什么不好,掳你走的那个,我便是再赏识他,也要把他切成几千块。”
“原来你知道我是被掳走的啊,是谁之前同我讲,只要我听话,我就不会有事,结果呢?我被人掳走,担惊受怕,还要被人骂惹事生非。”湛君擦干眼泪,冷着脸道:“生死有命,不敢劳烦尊驾,我该什么命,自受着好了!”
几句话讲的元衍心虚。他原先是气昏了头,才没记起来,这事他本就要心虚的。
元衍有错能改,拉着湛君的袖子同她道歉,“是我对不住你,你别跟我计较,以后再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形势一朝颠倒。
湛君不轻易动气,可一旦真动起气来,也是真的不好哄。
元衍几句话想揭过此事,简直异想天开。
湛君已不哭了,也再不理会元衍,甩开他的手就要走。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但就是要走。
湛君不哭的话,在元衍看来,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如他所说,他对不住湛君在先,所以湛君同她闹脾气也是情有可原,于是牵着马走在湛君身后,想她总会消气的,他等着就是。
两人一马,静悄悄行着,陌上杂花生地,蜂蝶乱飞,春光迤逦。
湛君采了大把的花,默默编起花冠来。元衍跟在她身后,看她摘了什么花,也采两朵在手里,堆了一大把,白马伸长了脖子要嚼,被他一掌拍在额上。
湛君花冠捧在手上,低头欲再找一朵白色团花,忽听得前方马蹄杂乱,动地而来,隐隐有金革之声。
湛君正发愣,元衍已率先一步上前,将湛君挡在身后。
道路尽头竟有百十骑,负坚执锐,气势森然,远观如黑云。
眨眼之间,这百十骑已到跟前,十丈外停下,为首一人纵马而出,直奔元衍及湛君而来。
如此压迫威吓,湛君已连呼吸都屏住,元衍只是皱着眉。
来人到跟前,摘下兜鍪,冷默不言。
见得来人面目,元衍嗤笑一声,闲闲道:“我当是谁,好大的架势。”
来人将兜鍪挟于肋下,朝湛君努了努下巴,“二郎,那是谁?”
元衍不悦皱眉,“你看谁?”
来人大笑,“二郎,怎地有马不乘,偏要两条腿走?”
“管得着吗?”元衍说完亦笑起来,问:“你怎在这里?”
张鉴下了马,“我奉命接应董大人入京,刚得见大人,便被大人催赶来寻你。”他再看一眼湛君,问:“那便是你的美人?”
元衍不应答,只说:“不是密诏?这般大张旗鼓。”
“确是密诏,殿下本不欲惊动各方。”张鉴无奈笑笑,“二郎既身处其中,个中曲折,无需我多言,我出京时,东宫已是人仰马翻,复归去,不知是何等光景。”
“幸我是个闲人,不必挂牵这些。”
张鉴面有不豫,“二郎,大丈夫当为国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更何况是这等危……”元衍甫一抬手,张鉴便收了声,叹道:“你这副样子,也不知是像了谁。”
“伯明,人各有志。”
张鉴苦笑,“我是劝不动你。”又说,“我倒想问,董大人讲你身陷危难之间,如今观之,好似言过其实。”
“我已解决了,劳烦你跑一趟。”
“我跑几趟倒没什么大不了,只你无恙便好。”
湛君听他两人说着话,偷偷看了一眼张鉴,见他二十五六岁,器宇轩昂,虽也十分俊秀,可气势骇人,让人惧怕,难生亲近之心,于是便又缩了些,将自己尽量隐藏。
她这动作被张鉴捕捉到,张鉴下意识要去看她,又想起元衍前番态度,便收住了没有动作,只一心同元衍说话。
正说话间,几骑又至,湛君抬头去看,见是几个陌生人,却不与那些人一般作军士打扮。
董弘下了马,快步走向元衍,按住元衍两臂,急切道:“二郎,也太冲动了些,幸而无恙!”他话是对元衍,眼却看向元衍身后的湛君。这一看,不免有些愣。
昨日时辰已晚,天光无色,如今青天白日,看的真切,像,真的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