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画了这么多?”
“啊,小生祖上三代都是卖画的,您手里捏着的那张便是我爷爷年轻时画的,好像那会儿还是在江南罢……”
“哎呀,真是有缘,这人的面容同法师您的竟有八分像!”
妙寂定睛一看,靴底的凉意霎那渗透上来。
不是像,而是……此人就是他。
是上一世的他。
他再看了眼那木头箱子,顿时眉心又一跳,竟然还有她的。
那时的芙姝身着长褙,面庞褪去了青涩,两道柳眉温柔地弯起一个弧度,梳了妇人的发髻,浓墨般的鬓边簪着桃花。
他看了两眼,问:“买下你爷爷这两张,需要多少银钱?”
“十五两,您如今能让我画您的像,那便再减五两。”
妙寂没有应承,而是放下纸张开始让他替自己画像。
书生用羊毫比了一会儿,用笔筒抵着下巴问道:“法师,请问您腰间这个……能否摘下来?”
他指了指妙寂腰间的香囊。
“为何?”
“啊,只是边角处的针脚歪扭了些,青黄的颜色也略显乖张,与您这身月白不太相衬……”
是不太相衬,因为本来就不是给他的。
像这样的香囊他储物戒中还有很多,都是她那日觉得自己绣得不好的,她说丑,他看着没什么不好的,只是针脚歪了些,索性趁着她入睡全都替她收起来,拿回去改改便可以用了。
毕竟……废了那么大的功夫与心血,不可白费。
他自欺欺人地想,许是当今年轻人不爱珍惜羽翼,拿到一样东西用过几次便丢了,就算再好用,也没想过缝缝补补还可以再用。
那么多个香囊,那么多种图案,足以让他每日都换一个不一样的,她大方又细心,大方到顾虑到了所有人的喜好,细心到只漏了他一个。
他抿抿唇,面色更冷了些:“若不摘下,便不能画么?”
心中升腾的妒意被刻意揉进血肉里掩藏,表现在人前的只余下指尖的轻颤。
被世人捧为高僧,必须远离妄念痴嗔,六尘不染,并无资格表露自己的心意,只能从头至尾作为尊者的身份,成为构筑她坦途前路上一块微不足道的砖石。
他望着棚外簌簌的落雪,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若此事败露,她会以何等愤怒的面容望着他说,不问自取,视为盗!
他是被世人捧为高僧的小偷。
“不是不是,都可以的!小生只是问一句,您不愿意便不摘……”
他颔首道:“好,你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