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若樱只怕比她更难受一些。
以前阿枝不懂世家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但时间长了,也品出点味儿来。
韩文霁这样常来,王若樱日日得陪着。早年间二人也是不错的手帕交,王若樱是王家嫡女,王家是外戚,京中独一份的荣宠,韩文霁这等贵女也得时刻捧着她。
如今时移世易,王家倒台,纵使已经洗清冤屈,但王家如今朝中无人,只有一个刚恢复身份还不很有实权的晋王。
相比正在朝中如日中天的韩家,王若樱就是再不喜韩文霁日日叨扰,也得忍着。
被捧着的娇娘一朝成了捧人的人,她再清楚再不乐意韩文霁的想法,也不可能将她扫地出门。
知道王若樱也不大顺气之后,阿枝反而不甚在意这个韩文霁了。
殿下多日未归,纵使回来也只宿在书房,从未来见过她。自围场一别,直到如今二人都未曾相见。
众人都觉得她这个曾经被殿下看重的侧妃失宠是板上钉钉是事实,阿枝也这么觉得。
燕珝多次让她安分守己,莫要给他招惹麻烦,可她在众人面前丢了丑闹了祸事,只怕燕珝不会再喜欢她了。
起初,阿枝还有些伤心。
但府中比宫中安稳,也不必日日请安,王若樱的刁难在她来看不及贵妃那些后宫手段的万分之一。府中的日子让她渐渐淡忘了苦痛,日子并不坏。
她失了宠,便无人会在意她,认为她会有什么威胁,这是阿枝唯一能这么安慰自己的方式。
起码这个月以来,王韩二人确定了她确实不招燕珝喜欢后,便再没给过她眼。反而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阿枝进了雅间,坐着吃茶。
此处雅致,是京中有名的论道之地,不少雅客都爱来此听书论事。
她手上还算有点余银,叫小二上了不少新鲜的小食。
等上了菜,不拘着礼教,叫茯苓和小顺子也分食了些。
阿枝吃得开心,听着说书人讲近来京中时兴的事,下方大堂中的人高谈阔论。
听得入,用饭的速度便慢了下来,阿枝小口用着糕点,听说书人讲话。
“入了秋,北凉蛮子就开始作祟,骚扰我大秦边境,烧杀抢掠干尽了强盗之事……”
有看客激愤:“就该让韩将军再去打灭北凉,区区边境小国竟敢辱我国威,小人尔敢!”
阿枝缓慢咀嚼,她的父兄是怎样荒淫昏庸的人她都知晓,只是不知,竟然已经挑衅到如此地步。
“说得对,三年前的败仗还没吃够么!既然觉得不够丢脸,就让咱们韩将军再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是儿子谁是爹!”
一食客重重拍桌,盘中的花生米都被震到了地上,洒落一地。
“韩将军老了,你是不知朝中事吧,前日里付小将军已经自请出征,要灭了北凉。陛下允了!当场封了他为骠骑大将军,率兵北征。”
“付小将军?便是付老太师的长子?”
这酒楼是京中有名的论道之地,不少未能在朝中施展抱负的子弟都爱来此处论事。曾有文豪在此处做千古长赋,亦有学子洋洋洒洒写出策论,陛下得知,特允了此处可畅言朝中之事。
是以,在场之人并未遮掩避讳。
阿枝顿了顿。
这么快,便要北征了么?
“听说付郎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当真是我朝儿郎。不过提到付家,你们可知付家近日……”
“何事?你且莫卖关子。”
付家是大秦有名的清流世家,特别是付老太师乃大儒,多少学子都是看着他的书长成的。一听付家有何消息,马上支起了耳朵。
“昨日,我亲眼瞧见,晋王殿下的车马停在了付家门口。”
“你这算什么,太师是殿下的恩师,晋王与其子交好有何可言的?”
“非也非也,”那人秘一笑,“接的可不是郎君,而是付家的娘子呢!”
“——我也听说了,前阵子郡主娘娘办了个诗会,晋王殿下向来不去的,那回竟和付家娘子一同去的呢!”
“照这么说……那付小娘子岂不是好事将近了?”
“两年前,付家主母过身,付娘子如今还在孝中罢。不过看如此势头,只怕过了孝期便要称一声王妃了!”
付娘子,王妃。
阿枝静默地吃着,口中香甜的米糕如今只剩腻味。
起先的兴致已经没了,说来也怪,最初知道付菡的时候,她心里很是委屈难受,但如今仿佛……淡了许多。
反正他要如何,都与她无关。
“不过晋王殿下身边,不是有个北凉蛮女么?”
一人嗓门粗大,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付家娘子温婉知礼,过门后不会被那蛮子欺负了去吧!”
“她敢,付太师的掌上明珠岂是她那种粗鄙之人可以欺辱的,她只有战前去祭旗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