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不想说话,专心用口脂遮着唇上的痕迹。
口脂好?遮,可脖颈处的唇印还?未等她遮完,便听茯苓道:“娘子,季大人来了。”
云烟急急起身?,只能拉高自?己的衣领,出声道:“快请季大人进来。”
不知道燕珝走了没,云烟忽得?有种自?己见完夫君又见前夫的感觉,好?容易将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赶走,便听骨碌碌的声音沉重?地朝她这里?传来。
她一愣,还?未等她回过,只见两个小太监抬着轮椅,将木色的轮椅连带着上方的人抬了进来。
不过一瞬,泪水便不由自?主盈了满眶。
季长川瘦了很多,许是?刚从天牢中出来,周身?带着凉凉寒气,全然看?不出从前端方君子的倜傥风姿。衣裳干净整洁,可云烟知晓,这也定是?为了见她才刚换上的,衣裳上还?有褶皱,想来穿着定不舒适。
他竟然坐着轮椅,腿就如此严重?么?
眼前一片模糊,云烟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硬生生用手捂住唇瓣,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来。
她的夫君,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心中对燕珝的怨气更?深,她三两步上前,不让他一点点挪动轮椅,那样太累。小太监见她过来,主动道:“贵妃娘娘,陛下说了,至多两刻钟。”
“知晓了,”云烟吸吸鼻子,冷声道:“你们出去罢。”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按理来说,贵妃娘娘是?后妃,私自?见外男,与礼不合。
正当犹豫之时,孙安从门后厉声道:“娘娘吩咐,还?不赶紧出来。”
云烟抬头看?他一眼,便见他讨好?一笑,“娘娘,这几个不懂事,咱家下去便好?好?教训。莫扰了娘娘心情。”
云烟对他印象不算很好?,觉得?他有些踩低捧高,曲意逢迎之嫌。但仔细一想,他也不过是?做事的人,他讨好?主子,和她这样讨好?燕珝,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点点头,“多谢。”
孙安将门关上,看?着门阖上的一瞬,云烟终于憋不住了,蹲下身?子哀哀落泪,“六郎,六郎,你可还?好??”
季长川看?她这样流着泪水的模样,心中狠狠抽搐,伸出手,抚上她的发顶,“臣都好?。”
“恕臣身?子不好?,不能向娘娘行?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寒风,咳了几声,“娘娘莫要哭了。”
“你与我,生分了么?”
云烟抬首,那双泪眼就这么瞧着他,“如今连你也要同我这般客套了吗?”
“娘娘……”
季长川的手收回,如今,他不能再做这些逾矩之举,这只会害了她。
“臣不想同娘娘生分,”他拿出帕子,为她拭泪,“臣看?着娘娘哭,心里?也难受。”
“那好?,我不哭了。”
云烟听了这话,知晓自?己这会儿哭只能浪费时间。擦着眼泪,一点点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唇畔的胭脂被泪水洗刷,擦拭过后,露出了原有的痕迹。
季长川低敛着眉眼。
她蹲在他身?前,同他齐平,很轻易地就能看?到?她唇畔的红痕,带着些肿,想来时间并不久。微微往下,脖颈之处的痕迹被她有心拉高衣领,可仍旧于事无补,明晃晃地摆在他的眼前。
季长川嘲讽一笑。
没必要的,陛下,他何必怕他。
他本就不在她心中,陛下有什么好?忌惮的。
她如今流的泪水,有多少是?因为情爱,他一清二楚。
没必要的,这样折腾她,最终受苦受折磨的,还?是?只有陛下一个。
她迟钝,何必用这种方式彰显所?有。
季长川垂眸,等她擦尽泪水,才道:“娘娘近来如何?”
“我……”
云烟低声,看?着自?己身?上的绫罗锦缎,“我很好?。”
“你呢?”
她眼中满是?关切,“六郎如何?”
“臣也都好?,”季长川自?己推着轮椅,云烟见状,赶紧起身?从后推着他,让他进入更?温暖的内室,“臣的腿已在医治了,娘娘不必忧心。”
他的声音有些哑,云烟听着心里?发颤,听他又咳了几声,道:“你的嗓子怎会如此?”
季长川的嗓音温润,和燕珝那样凌厉的声音不同,他的嗓音听着宛如淙淙流水,让人心旷怡。
他曾经?还?给她念过话本子哄她入睡,在她梦魇之后,都是?听着他的声音入睡的。
如今这样粗砺的声音,简直不像他了。
云烟吸着鼻子,声音中含有浓浓的鼻音,道:“究竟如何,莫要让我担心呀。”
季长川看?她一瞬,无奈道:“天牢中湿寒,染了咳疾。快好?了,只是?嗓音还?在恢复。娘娘别哭。”
云烟如何能不哭,短短时日,那样风姿翩翩的世家子弟,竟然有着这样一幅颓丧的模样。下颌上应是?为了见她剃了须发,还?带着淡淡的青色。
云烟进了内室,为他倒了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