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在这个家站稳脚跟,李槐花在面对公婆封建迷信地说头胎生了闺女就会压着后边生不出儿子,不送走留在家里的话,再怀就还得再生女孩的暗示中,将女儿送走了。
这一送,就是近十年。
再见面的时候,公婆已经去世,这个孩子早已经在没有她陪伴的时光里长大成了她十分陌生的样子。
而那时候的她,也不再只想着,也只有大女儿一个人的妈妈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谁也都知道,手背皮薄,手心肉厚……
已经做出选择的李槐花压下心里的愧疚与不安,主动说道:“我存了她插队地点所在的公社电话,我去找找,打电话先联系上人再说。”
电话号码还是苏盼刚下乡时给的,十年过去了,村里虽然还没通电,但公社早就换了号码,怎么可能联系得上。
就算是联系上了,分配过去的知青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基层工作都很忙,谁有工夫替你去找、去确定在那么多知青中的一个人的情况和去向呢。
更别说,他们早就忘了苏盼被分配插队的具体地点在哪儿,只靠一个人名找人,想想也不现实。
找来找去,别说联系了,就连苏盼现在到底在哪儿都没人知道。
老苏家这群人倒是能继续找下去,但时间不等人。
刘淮以为他们是故意拖延,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不想让苏远志丢了工资还得蹲局子赔钱,苏芳就得在下礼拜一去和他领证结婚!
这下,众人的目光,就又聚集到了作为唯一人选的苏芳身上。
……
从苏芳能没半点负担地将这件事祸水东引给从小照顾她长大的苏盼后,还能当做没事人一样的表现中就能看出来,她的自私自利是家学。
当她将自私放在苏盼身上并发挥得淋漓尽致的时候,同样是受自私风气影响的,老苏家其他几个人的自私之刃也早已经在她做出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决定的时候,悄然无息地来到了她身后。
在找了好几天都没能联系到苏盼后,老苏家的人都挺着急,不是为人找不到而担心,而是为向来好把控的苏盼找不到,他们就得想办法说服苏芳。
“大姐没找到,刘淮那边又催得紧,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说服小妹才行。”刘晓梅着急得不得了,比起只想占便宜的公婆和小叔子,她和苏远志才是最着急的人。
“你真当苏芳那丫头是个善茬,能随便咱说两句就心甘情愿地嫁过去?绝对不能告诉她这是,真要是给她逼急了,这丫头指不定能做出啥事来呢!万一她再绕过刘淮把我这点事举报到厂里去……”
作为老苏家的长子,苏远志比谁都知道苏芳的真实本性。
“可刘主任那边……”
“我知道他催得厉害!”
苏远志没好带气地说道:“大姐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了,只能让苏芳这丫头上了。但她可不如大姐好拿捏,绝不能明着来。”
“那大志你的意思是……”
“让刘淮想办法托托关系——”
刘远志用充满了狠戾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托好了关系,到时候不用新娘子到场,就也能把证领了!”
……
礼拜一。
苏远志带着印有苏芳那一页的户口本,来到了婚姻登记处,和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刘淮碰了头,并在苏芳本人不知情,本人也没有到场的情况下,和刘淮领取了结婚证,身份也从未婚变成了已婚。
可想而知,她在得知这件事情以后会如何歇斯底里。
但已经失去最后底牌的苏芳已经无力反抗做出这样事情的苏远志,以及拿了刘淮好处的苏家其他人,更没办法摆脱已经成为她合法丈夫的刘淮的桎梏了。
曾落在苏盼身上的痛苦与折磨,如今正缓缓向苏芳这个上辈子将亲姐姐推入深渊的亲妹妹身边逼近。
——该被惩罚的人不止她一个。
但别着急,日子还长,慢慢来。
……
还不知道蝴蝶已经又一次扇动了翅膀,令本该沿着既定的脉络缓缓蔓延的轨迹不再继续重叠的,不光是苏芳,还有忙得脚跟不着地的苏盼。
在借口说自己回城后因岗位紧缺,而想要北上去首都京市打工,外加两次高考失败,听说首都开办了一个高考学习班这两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中,苏盼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介绍信,和户籍办事处给她开的证明,方便她到了京市后能先不用操心户口问题。
现在是79年,改革开放的吹风已经吹遍五湖四海,外出打工、赚钱的人不在少数,对介绍信的把控也没有像从前那么严格,这也是苏盼为啥能这么容易拿到介绍信的原因。
介绍信拿到手了;
户口问题也暂时解决;
钱在行李袋的铁皮盒子里。
坐在目的地为京市的列车上,苏盼本因从前种种而寸草不生的心,此时此刻已是草长莺飞,再无半点她记忆中自己逃离这片土地时的惶恐,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这才是真正意义的重生
——是苏盼重获的新生。
首都!
新生活!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