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谈成了。”
从堂屋里请出关公像,两边各自上香,在关公面前三击掌,算是把这桩大买卖定下。
叶扶琉喜欢爽快人。沈璃之前叽叽歪歪的,她差点要把人从合作名单里踹了,还好最后应得爽快,好感拉回来不少。她打开荷包,留恋地摸了把手感温润的双鱼白玉佩,递了过去。
“说来也巧,沈大当家的玉佩上次落船上了。我替你收着,顺便赏玩了几日。既然是心爱之物,我不夺爱,拿回去吧。”
沈璃不接,反倒往回推了推,“入了叶小娘子的眼,拿去继续赏玩吧。”
“哎?怎的突然爽气起来了。”
沈璃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依旧挂起斯文笑意,“两百三十两金的大生意都一口价了,百十贯钱的小玩意儿,就当添头吧。下次再有生意时,叶小娘子第一个想到沈某即可。”
叶扶琉笑应下,“沈大当家信誉卓著,在江南两路做生意,自然要先紧着沈家做。”
沈璃往外走出几步,听到背后关门的声音,回身看了眼,唇角挂着的笑意变淡,面色不怎么好看。
叶扶琉砰地关了门,人在门背后低声咕哝一句,“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
——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木匠带着徒弟回家,明早再来。
天气逐渐转热,傍晚又煮了消暑的绿豆百合甜汤,汤里放一把子碎冰,清凉到脾胃里。
叶扶琉畅快地喝了整碗冰镇绿豆甜汤。想起脾胃,就想起了隔壁的魏郎君。
“做邻居这么久了,不知隔壁郎君在家里行几,整天魏郎君魏郎君的浑叫。如果是家中独子,理应称呼魏大郎才对。”
素秋捧着甜汤坐在对面,笑出声来,“岂不是跟魏大撞了?魏郎君肯定不在家中行大。”
“也对。”叶扶琉捧着甜滋滋的绿豆汤,随口说,“等下送一碗绿豆汤过去,顺便问问?”
天气热,素秋懒懒地不大想动,“甜汤也要送么?”
叶扶琉的眼睛弯成了愉悦的月牙儿,“想想我们收的三块足金饼,包整年的甜汤都够了。天气热,你别动,喊魏大过来拿就是。”
素秋立刻想起隔壁的大手笔买卖,轻轻抽了口气。
“魏家这般有钱,是不是哪里的大盐商?”素秋猜测,“娘子难道想和魏家郎君混个面熟,以后有人牵线搭桥,我们也能入行做起盐引买卖?”
叶扶琉对盐引买卖毫无兴趣。
相比于魏家到底做什么巨富生意,她对魏家木楼门面的两根金丝楠木大柱更有兴趣。
魏郎君本身也挺有意思。
“身上的病罕见,人的性子也罕见。实在太静了,我觉得他整个月说的话都没有我一天多。”叶扶琉回想了一阵,补充,“眼睛漂亮。或许是瞳色深黑的缘故?我从未见过哪家儿郎的眼睛长成他这样,眼仿佛会说话似的。”
她坐直身,摆出魏郎君每天在木楼高处的端坐姿势,人纹丝不动,只眼风往边上盯一眼,“询问。”
视线往下,冷淡瞥了一圈挪开,“质疑。”
视线往上,轻飘飘地挪开,望向天边。“懒得理你。”
素秋笑得呛住了。
第4章
林郎中在酒楼上喝花酒。
他最近得了一块金饼,春风得意,醉醺醺和相熟的酒楼花娘吹嘘。
“老子时来运转!这么大……一块金饼的……出诊谢礼。魏家慧眼识人呐!”
花娘们簇拥围坐,殷勤笑语,“当真?还不快把金饼拿出来,让姐妹们掌掌眼。”
林郎中大着舌头,“昨天还带在身上,今早进了赌坊……赌、赌没了一半,金饼押给庄家了。”
“嗤——”围拢花娘瞬间走了一半。剩下的塞过去酒杯,“好了林大郎,镇子上谁不知道你?少胡乱说话,多喝酒。”
林郎中喝了个酩酊半醉,大着舌头指点江山,“说起来,魏家隔壁的叶家,叶小娘子……当真是个行商?做的好大一桩布帛生意?她真不是哪家大户安置的外室?”
相熟的花娘毫不客气啐了他满脸。
“林大郎,再不管管你这碎嘴,当心哪天被仇家拔了舌头。叶家停在船坞的船队你没见着?四十艘乌篷船!吃水吃到船舷,装满了布帛绸缎!以叶小娘子的豪富身家,全镇子几座酒楼连带我们姐妹都能买下了,做什么狗屁外室?”
林郎中摇摇晃晃地起身擦脸,嘴硬说,“我不会看错!上个月……在江宁府,我跟着马车,半道撞到杏花楼的行首娘子,隔帘见过一面……那行首娘子的骨相,就是叶小娘子!”
四周围拢的花娘们哄笑起来。相熟的花娘又笑啐他一口。 “隔着马车帘子也叫你瞧清楚骨相了?林大郎,快管管你自个儿的嘴吧。当心叶家小娘子带一群掌柜的找上门来,叫你再吃一顿好打!”
连片哄笑声中,林郎中自己也怀疑起自己来,“我看错了?”
推杯换盏的鼎沸哄闹中,一个面相精明的小厮过来找人,“这边阁子喝酒的可是林郎中?我家主人有请。”
“哪个寻我?”
“主人的名头不好说,但人从江宁府来,久闻林郎中大名。今日停驻五口镇,在隔壁的阁子听到几句言语,我家主人觉得有趣,邀林郎中过去谈一谈……关于江宁府杏花楼的行首娘子的趣事。” 说罢在桌边轻轻放上二两金。
林郎中眼皮子剧烈一跳。
隔壁阁子用竹帘和屏风挡开,露出华贵锦袍的一截衣角,黑色麂皮长靴。绢帛屏风隐约显出年轻劲瘦的侧影来。
林郎中拽长了脖子也没瞧见人脸,黄澄澄二两足金攥手里,胆气横生,他摇摇晃晃起身,“带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