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被满绣吓着了,第二天唐梅花没来。辛珊思打趣:“看来得要你主动出击了。”
“我知道她宿的客栈在哪,明一早就拉上奶去找她。”满绣打定主意,要扒唐梅娘一层皮子。说得出做得到,八月初七天没亮,人便起身捯饬。下晌回来,牛车上大包小包。
李阿婆也由着孙女了:“她逮着她娘,去银楼买了一套头面,又往成衣铺子置办了七八身衣服,之后还下了馆子。饭没吃完,她娘就说头疼,回客栈歇息了。”
满绣从没这么快乐过:“这两身是我特地给你挑的,颜色素净,你穿了肯定好看。”
辛珊思哭笑不得地抱着衣服:“我沾了不少光。”
“今天容她好好歇一歇,明天我还去找她。”满绣两眼晶亮,斗志昂扬:“我让她以后见着我都绕道。”
只计划赶不上变化,晚饭时,有人上门报丧。
“老姑奶奶…”一头上扎白布的中年汉子,跪在院门口:“我叔走了。”
李阿婆抓着门边的手一下抠紧,许久才回过味,她大哥没了,两眼渐湿。送走报丧的表侄,回屋让绣丫和姗娘子收拾东西。
“我们要去昌河镇奔丧,正好将你带出城。”
满绣心一揪,转头看向姗娘,想留她,但也知留不住。
昌河镇?辛珊思眨了下眼:“是弘江城昌河镇吗?”
“对。”李阿婆也不舍。
“我随你们一道往昌河镇。”她外祖家在那,辛珊思觉自己该去一趟。
第章
满绣有些庆幸今天给姗娘置了两身衣裳:“我记得耳房还有只小陶罐。”
“你爹在世时上山打猎用的。”李阿婆说道:“你去把它拿出来。趁早我往前头二强家一趟,请他帮忙喂两天猪和鸡。这两天捡的鸡蛋都归他。”
满绣拉着姗娘,回屋端了油灯到耳房。
耳房不大,里面放的都是农具和一些寻常用不着的东西。经了这么些日子,辛珊思心里已没了迷茫。她喜欢在李家的恬淡日子,但离开却也让她松了口气。八月初七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
“姗娘…”比大汤碗稍大一圈的陶罐就在墙角放着,满绣插脚过去取:“你以后会记得我吗?”
“会。”辛珊思答得毫不犹豫,李家祖孙是她来这方世界遇着的第一份善,怎可能忘却:“铭记于心。”
满绣似不晓得脏一样紧抱着陶罐,背对着人:“那你以后会回来看我吗?”
“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和阿婆。”
吸了下鼻子,满绣转过身,盛满晶莹的双目望向两步外的人:“你几岁?”
这问辛珊思回得有点虚:“十八。”
“那我们说好了,”满绣还是没忍住,语带哽咽:“做一辈子的姐妹。”
辛珊思也有些鼻酸:“好。”
抱着陶罐出了耳房,满绣把它拿到厨房刷干净,用布擦去水渍,将小盐罐子和一罐凝冻的猪油、两把调羹放在里头,然后倒米夯实。接着又去东屋,翻找件不穿的旧衣出来。
忙着的同时,她还喋喋不休地叮嘱:“你长得好,在外一定要远着那些贼眉鼠眼的人。人心险恶,就说唐梅娘,她还是我亲娘呢,坑害起我来,一点不手软。所以啊你万万要小心。”
“我会的。”辛珊思帮着她将陶罐扎好:“你婚事上,也要谨慎再谨慎。”
“放心。我一定看准了再把自个许出去。”绑好陶罐,满绣拎了拎:“有点重,不过你劲儿大。”又跑去拿竹篓子,“这个给你用。我让我奶再买个。”她现在可是有一盒子金银首饰。
“好。”辛珊思笑着。
李阿婆回来:“我发团面,蒸两笼馒头。”
“成,我一会再切点咸菜炒炒。”满绣凑近她奶:“去昌河镇,我那些东西咋办,都带着吗?”
“不带着。”路上太平还好,要不太平,岂不是被一锅端?李阿婆让孙女把贵重的物件都拾掇拾掇,拿给她。
辛珊思回避,拎着竹篓去西屋。这二十多天,她可没少置办。遇上满绣时穿的那身衣裳,已经被撕了,糊了浆糊,做成了鞋底。
肚兜四件、短裤六条…满绣给买的衣裙,还有裁好尚未缝的两身,一一折齐整,分两个包袱放进竹篓。套在胳膊上的金镯没有撸下来,两对金丁香?
她有意还给满绣。
“姗娘…”满绣来了,见竹篓都快填满,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向前,五指张开,露出一枚小银锭子:“这个给你。”
得,辛珊思眼眶泛红,舌舔了下发干的唇,久久才艰涩道:“收回去,金丁香我留着。”
“这个也拿着。”满绣抿了抿嘴,道:“金丁香,你…你不到不得已别当它们。”话音未落又急着补充,“急需时,也千万别犟着强撑,没啥比活着更重要。”
“真不用。”辛珊思捞起左袖,露出套在膀子上的金镯:“若非这镯子带着麻烦,我都想把它留给你。”
满绣凝眉看着金镯:“从你爹那拿的?”
“算是吧。”后娘的女儿给的,辛珊思放下袖子,将满绣的手推回。
满绣笑道:“我心里舒服了一点点。”
“不要担心我。”辛珊思侧身拿了放在床上的钱袋子:“我这还有九百二十三个铜子。”
范西城的物价,她也了解下。一个白面馒头一文,肉包子两文。上好的日条肉,十二文一斤。苞米,三文一斤,精米白面要贵点。良田八两银一亩,旱地五两到六两不等。田赋不轻,几乎占了收成的一半。
“好吧。”满绣也看出她是不会收了:“那我再给你赶两双鞋面。鞋底你都带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