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暗叹口气,准备他再来一堆自命不凡、屈尊降贵的说辞。
「郝彤,你知道统计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他站起来,但并没有走到小圆桌边,而是绕过桌子靠在边上,双手插在胸前。
我向他做个鬼脸,「更高级的算术方式。」
「统计是我们对数量的一种认识形成的定义。当你说它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用处时,你是对的。我们每天早上醒来,刷牙洗脸吃早饭,听新闻看电视听音乐,工作娱乐休息。我们可以做所有这些事情而不考虑任何统计问题。但事实上,我们确实在用统计,大到房价物价期货股票,小到查天气预报明天多大可能会下雨。我们从原始社会的结绳记事开始用数学,并且一直用到现在,可我们仍然想要更多。借用一句老话,这就是我们和原始社会人类的区别,不是吗?」
我向后靠在椅子上,「不是生产力把我们和原始社会区分开来吗?」
廖教授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的再次直起身体,眼睛落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想发表意见,他也许学术声望比我高一帽子远,但用不着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样子吧!可怪的是每次他看向我时,哪怕脸上只带着一丝丝不赞成的表情,我就会立马被打趴。
廖教授走到我跟前,坐在圆桌对面朝我伸出手,「让我看看。」
我反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是讲义。
「你自己不留一份么?」这些讲义他发了没一百也有八十份吧,我低下头手忙脚乱打开书包,笨手笨脚拿出一个大文件夹。别问我什么原因忽然慌乱,我可不愿意深究。
廖教授没有回答,但我一拿出文件夹,他就从我手里夺过去打开。然后,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支笔,他一边在空白页做图示,一边大声念给我听。
他仍然用的是课堂上讲课的声调、内容也是。不知怎的,现在不过是将板书换成白纸,马克笔换成铅笔,可所有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的字词句都好像有了活力,很容易找到其中的因为所以然,我竟然慢慢开始理解。我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容易,但总算明白社会上私教那么流行的原因,近在咫尺,效率要比上课或自学高太多了。
不管什么原因,我不会抱怨,尤其是我发现廖教授的声音非常好听。这和在教室听他上课完全两回事儿,此时此刻、这间办公室,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吐字声音清晰流畅,面颊随之有节奏的跳动,还有他的嘴唇,上下唇都非常丰厚,牙齿整齐洁白,令人着迷。
廖教授停下来,我傻乎乎地又看了他几秒,赶紧说道:「谢谢你。」
他笑了,把文件夹还给我,眼睛有一种我以前从未注意到的温暖。「如果对你有帮助,那就试着在网上找些教学视频观看,如果还有麻烦,答疑时间随时来找我。」
我收拾好书包,再次感谢然后道别。我走向门口时,他说:「下星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