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褚艳艳的泼皮无赖弄得实在装不下去,柴灵秀绷着的脸扑哧一声笑出花来,忙说:“你呀,这嘴咋就那么馋呢?!跟个孩子似的!”一语双关,也是真拿褚艳艳没有一点辙了。
褚艳艳见柴灵秀终于站起身来,嬉笑着说:“跟你比我可不就是个孩子,让你这长了大长腿的人去买总比我这小短腿儿又挺着个大肚子的利索吧!”
柴灵秀翻了个白眼,说道:“行啦行啦,又跟我装可怜,拿你是没法儿了!
对了,凤鞠这闺女也不说回来看看,才念高一心就变得野了,哎……等老哥们回来,你们两口子都来我家吧,回头我再让香儿把他赵大和小赵叔都招来,一起聚聚吧!”
褚艳艳一听,面上一喜,拍手嚷嚷道:“好呀好呀!”可不么,她正懒得做饭为这个事儿发愁呢!
见褚艳艳有些得意忘形,知道她这一阵子怀孕挺辛苦的,便点醒着说了一句:“还是那句话,到时候尽量少和老小儿说话,挺过去了,海阔天空由着你折腾,千万别再作了!”
见姐妹儿又提醒了一句,褚艳艳的脸儿一红,心里颇为发虚,便支支吾吾道:“老爷们从国外回来之后我就没再和老小儿……我这不都是憋出来的吗!哎呀~你紧着点吧,别到时候豆腐都让人抢光了!”那往事不堪回首,自打被柴灵秀撞见她和小赵之间的偷情,虽说之后摊开了,但那毕竟是偷人养汉的事儿,何况……褚艳艳又偷瞧了一眼柴灵秀,知道姐妹儿是个要脸儿的人,心里打着鼓,换了一个笑脸催促她赶紧弄豆腐介,直等到柴灵秀离开她家,心里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出了褚艳艳家往西走了二十多米,往西南一拐又走了七八米,绕过了一颗光秃秃的枣树,钻进胡同柴灵秀就回到了己个儿的家里。
院子里柴灵秀并没看到己个儿老爷们的自行车,喊了两声,屋里也没人应答。
当柴灵秀走进东厢时,一眼就看到了大盆里的拐子,又在高脚八仙桌上的大钢铝盆里看到一条去鳞的草鱼,柴灵秀用手杵了杵鱼的身子,显然,鱼是新打出来的。
点着了香烟,她心里纳闷:“这鱼是哪来的呢?老爷们弄回来的?”想到了丈夫杨伟,柴灵秀又否定了他。
里屋外屋转悠了一遭,也没看到儿子的身影,倒是从床铺上看到了儿子脱下来的棉衣棉裤,便在心里有些起腻:“这么冷的天儿又把棉衣服脱下来了,要是冻着了可咋办?”她出了西角门来到西场,凑到坡前朝下一扫,就看到西场下的三角坑里有一道身影,那身影晃来晃去在北头的冰面上翩翩起舞玩得正欢,不正是自个儿的儿子吗!
柴灵秀喊了两声:“香儿,香儿!”声音飘飘悠悠地飞了出去,虽说有些焦急,但宛转悠扬听起来却极为悦耳。
这十冬腊月的天儿其时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但瞧那西场上站着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乌黑的荷叶头拢着把她那张芙蓉脸迎向坡下,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正频频向那坡底下滑冰的男孩招着,凝固的空气里,随着声音的喊出那张脸显得越发白皙透亮,就像那瓷花碗上的白釉,天生泛着光泽。
看着儿子独自一人在冰面上飞舞,怕他听不太真,柴灵秀又高声嚷了一句:“香儿,快上来!”
杨书香打从西角门出来之后,踩着冰刀就下到了三角坑,他顺着冰面往北滑去,过了几家就到了赵大他们家的坡下,开始时他还打算脱掉冰刀绕着三角坑上的小菜园去上面看看焕章回来没回来,可转念一想便放弃了打算,门都关着呢,要是回来早就把门敞开了,又没看到赵大的面包车,恐怕家里头只老爷赵永安一个人吧,去了也是白去,也就放弃了打算。
回身绕着三角坑转悠起来,自南向北这狭长的地界儿变得越来越宽,又得耍吧,真成了他家的后花园了。正玩得起性,就听身后有人呼唤,那声音对他来说,简直不能再熟悉了,转了个弯,杨书香的嘴里痛快地答应了一声。
回身朝着自家的方向滑去,凑到坡底下,他问道:“妈,咋的啦?”柴灵秀俯身看着下方,儿子一张圆方脸上红扑扑的带着汗,额前那中分头的发梢都有些散,忙说:“快上来,快上来。我刚听大喇叭喊卖豆腐呢,你去约点来,你艳娘这前也想吃。对了,知道那鱼是谁给咱家的吗?”
杨书香下午去窑坑逮鱼,别看他在王宏面前说得头头是道,碰到妈妈询问这鱼的事儿难免还是有些心虚。他也知道,如果自个儿敢那样硬气地把鱼的来历讲出来,闹不好妈妈当场就得发飙,而他肯定得挨那一通胖揍。
背着身子坐在土阶上,杨书香借着脱掉脚上冰刀的空儿,脑子里开始飞速琢磨起来……编啥呢?说是王宏给的?谁信啊!说我大大和娘娘回来给捎来的?
就更难自圆其说了,闹不好扯来扯去又说我去找长风哥。要么就说小铺的三大贾新民打卯弄回来的?呸,打兔子还能打着鱼?这话说出来也就糊弄糊弄那徐疯子,都未必管事。骗妈妈?快拉倒吧!她最痛恨的就是我说瞎话了,更腻味我去贾新民的家里,闹不好被揭穿了还不如实话实说来得痛快。
“你磨蹭个啥呢?……我还得紧着把鱼炖了,你快去大队约他三斤豆腐。
哦,你把咱家的豆子拿介,先问他用豆子能不能换,要是斤半的话就换,不是的话就买”催促着儿子,当他起身从坡下爬上来时,柴灵秀探着身子把手伸了出来。
杨书香故作潇洒地拢了一下中分,回手抓住柴灵秀的小手在上面摸了一把,笑着说道:“都多大了,还要妈妈帮我啊!”柴灵秀啐了他一口:“你还少让我操心了!”
脸上带笑,柴灵秀反手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把他拉了上来,不等杨书香反应过来,先是摸了一把他的胳膊,那俊俏的大眼可就瞪了起来,接着就把手插在了杨书香的裆里,咬着牙说道:“嘿嘿~你怎又没穿棉衣服?”
杨书香“哎呦”一声,扔掉了冰刀,佝偻着腰连忙解释说:“滑冰都出了一身汗啦,还怎穿棉衣服啊?”夹着腿,杨书香抓向妈妈的手,嬉皮笑脸地说道:“放手吧妈妈,我还得约豆腐介那!”惹得柴灵秀一哼,嘟起嘴来斥责道:“就不听我的吧,把你的身子冻坏了就好啦!”
杨书香呲牙咧嘴哀求着:“我的娘啊~都多大了你还拧我的里连儿~让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呀~”
柴灵秀知道儿子又在装蛋,因为自个儿的手上根本就没使多大劲儿,便虎着脸说道:“你就不听我的话吧,早早晚晚落下根儿!”随后又恶狠狠地说:“赶紧进屋给我把棉衣服穿上介!”
“不听谁的话都得听我妈妈的,你看那鱼没有,我给你弄来的!”杨书香一通白呼,哄着柴灵秀撒了手,这家伙嬉皮笑脸的上前搂着柴灵秀的腰,又磨又蹭,弄得柴灵秀扭来扭去的,这才一起走回院子。
回屋之后,柴灵秀眼看着儿子把棉裤棉袄穿在身上,又给儿子拿来了帽子和围脖,嘴上埋怨儿子不听话,还是温柔地给他把头上的汗擦了个干净,这才里三层外三层给儿子把脑袋裹严,又从厢房里把黄豆给儿子预备出来,嘱咐道:“回头豆腐约来之后去后面把你赵大一家和小赵叔招来,今儿个就在咱家聚齐儿了!”
答应了一声,杨书香骑车出了胡同来到了马路牙子前,见公路两头没车,一踩脚蹬子,二八铁驴可就招呼下去了,今晚上都来怹们家聚齐,又没看到赵焕章的影子,路上杨书香就又寻思起来:“焕章这厮也真是的,你就离不开小玉了?真不够意思!鸡没吃着,鱼也没你份儿,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