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可喜欢姑姑了!」
媛媛高兴的回应着姑妈,我跟妈妈也开心的看着她们。
「小志……你这孩子就是不长个,还是这么瘦,这么小小的……」
姑姑看着我,假装对我不满似的,但是满眼是关切疼爱的目光。
「都怨我……没照顾好这孩子……」
妈妈接过话,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姑姑在膝盖上握住妈妈的手对她说:
「家里谁不知道你最疼小志啊……只不过你一个人照顾他……倒是辛苦了你呢。」
「我平时也没什么事情,也不会做什么,就是陪陪孩子,做点饭而已。这样的生活我反而觉得自在些。跟他单独生活的这段时间,真好像是不负责任的偷闲了一下,我们娘俩就这么躲着,真享受了一阵天伦之乐呢,呵呵」
「哈哈哈……你们母子过得好我就放心,我总是想给你们安排几个人照顾你们,可你们就是不肯。我也是怕你累坏了身子,真要是累着了,我那傻弟弟可得怨我了。」
「大姐你放心吧……不用操心我和孩子,倒是你东奔西跑的才是真辛苦呢,我没什么本事也就是在家看看孩子,家里的事我是一点都帮不上忙,说起来我才真有点惭愧呢。」
「玉柔……你嫁过来照顾我弟弟,现在又给了他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我们都不知道多么感激你呢……其他的你们什么都不用管……你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和孩子就是最大的辛苦了……我们也都心疼着呢……」
「嗯……谢谢大姐……那……他最近还好吗?」
「唉……还是老样子……事情多……忙的走不开身啊……他也很想你们……
这不也托我给你们带个好……你还不知道他啊……你跟孩子好……他就是一万个好了……」
「嗯……只是让他别累坏了……」
妈妈跟姑姑说起爸爸,她的眼圈有些红了,姑姑看到妈妈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说:
「……你放心吧……他肯定能照顾好自己……我也会时常教训着他……替你好好看着他的……你跟小志最近过得好吗?……我也有好几个月没过来看你们了吧」
「嗯……你也放心吧大姐……我们过得挺好的……也挺适应的……现在媛媛来了……我们就更开心了……」
「呵呵……那就好……媛媛这孩子就是调皮……我这趟回国时间本来挺仓促的,她听说我要回来,非要拉着我,让我带她一起回来。这不……没办法,还不让我提前通知你们……你说这孩子……」
姑姑对妈妈抱怨着媛媛的顽皮,媛媛调皮的对着她们吐了下舌头。
「大姐……你这一趟又要立刻赶回去吗?」
「嗯……我今晚还得飞一趟北京……明早有个约……明天下午我得立刻回美国了,所以叫你们过来一是把媛媛交给你,二也是为了看看你跟小志最近怎么样。」
「大姐你真的太忙了,我们每次都只能在机场碰一面,你来了都多少次了,还没回过一次家呢。」
「差不多了,忙完这一阵子也能清闲一会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团聚一下。」
「嗯……大姐……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祝你一切顺利了。等你事情都办完了,闲下来的时候,我给你做一桌好菜给你庆功……」
「……哎呦……真是好媳妇……有你这些话……大姐没有办不成的事。」
姑妈抚摸着妈妈的手感激的看着妈妈,妈妈也扶着姑妈的手对她满是挂怀。
「玉柔啊……你真是越长越美了……这时间真是就照顾你一个人了,不像我,每天都能多生出几根白头发来。」
「你取笑我了大姐,你也还年轻着呢,一点都看不出年纪,还是那么风姿飒爽的。」
「呵呵呵……你就别安慰大姐了,我这脸上的褶皱都快拉不平了,不过大姐也不在乎这些,大姐看着你们都漂漂亮亮的,大姐心里面也是最高兴的。」
「……大……大姐……你……你也要多多保重才是啊……你……你太操劳了……」
妈妈红着眼睛,用手指扶住鼻尖,她忍不住有些抽噎了。而我跟媛媛也对视了一眼,乖乖的趴在了桌子上。
「……玉柔……你这是干什么……孩子们都在呢……要让她们看咱们俩的笑话了……」
姑妈也伸手在妈妈的脸上擦了一下,然后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大……大姐……家里也都还好吧……」
「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们好……那就一切都好……你们要是不好了……那我们才是真的不好呢……」
「……嗯……大姐……我们会好好的……你们放心……」
「行……那我就把你们媛媛平安的交到你手上了,要是事后发现少了根头发多了一根汗毛的我可不再负责任了……」
「呵……呵……大……姐……媛媛在你手上这我们才格外放心呢……」
妈妈破涕为笑的对着姑妈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差不多要去进去了,你也带着孩子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你们怎么来的?」
「我们是打车过来的,我们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打车?那怎么能行呢……我这就叫个司机过来……都让你们打车了……这要是让孩子爸爸知道他还不心疼坏了啊……」
「没事的大姐……你就别在我们身上费心了……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是不是小志,你快告诉姑妈,你最近过得好吗?」
姑妈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被妈妈拦住,然后看着我,让我帮着劝姑姑。我听到妈妈问我最近过得好吗,我突然眼眶也有点红了,我有点克制不住自己委屈的情绪。
人往往就是这样,真正让他在高压面前崩溃的并不是现实有多么残酷,而是面对亲人的关怀,当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记着你,关心你,心疼你的时候,你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这孩子你看……说着话就哭起来了……怎么了小志……是不是遇到什么委屈了?……有什么你就跟姑姑说……」
姑妈看到我突然哭起来,她紧张的站到我旁边,俯下身摸着我的后背,关切的问我。妈妈看到我的样子也紧张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们这样一围着我,我就更委屈,更难过了,我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呜呜……姑……姑姑……我……我没事……我是听到你们……你们太辛苦了……我……我有点……有点感动……呜呜」
「呵呵呵……你看着孩子……从小就是心软……随你……」
姑妈一边摸着我的后背,一边笑着对旁边的妈妈说。
「姑姑……你……你放心吧……我……我跟妈妈……我们可好了……现在媛媛也来了……我……我们别提多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你……你也不用给我们安排司机什么的……我们……我们想学着照顾自己……」
「哎呦……我的好孩子……真懂事啊现在……姑姑可疼死你们了……」
姑姑边说话,边俯身抱住了我,我也伸手抱住了姑姑。
「那好吧……那我就不勉强你们了……你带着孩子们早点回家吧……路上要多加小心……我的确得走了……等下次我回国再来看你们……」
「那……那大姐你也注意安全……祝你一路顺风……小志……媛媛……来跟姑妈道别」
我跟媛媛听话的起身站在妈妈的身前,也对这姑妈摆着手说:
「姑妈再见……祝你一路顺风……」
「好嘞……好孩子……你们快跟妈妈回家吧……我走了……再见……」
姑妈说完话就大步流星的踩着「咔咔咔」的高跟鞋的声音像向着机场大厅走去了。
我看着姑妈的背影,我真的心里有些发酸,不仅仅是由于我自己心里的委屈,也是为姑妈感到悲伤。姑妈真的看起来老了很多,她的白头发和她眼角的皱纹都是遮掩不住的。或许真如她自己所说的吧,她可能并不在乎这些,可是这世界上有哪个女人真的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呢?
姑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有风采的。从我记事开始,她就留了一头干练的短发,她说话,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她都要插手过问。以前其实我挺怕她的,她总是告诉我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我在她面前都吓得不敢哭。家里人都知道爸爸疼妈妈,所以他们都尊重妈妈,可是对姑姑,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是敬畏有加的,就连妈妈在姑姑面前也显得更加端庄有礼。
爷爷和奶奶就只有爸爸和姑姑两个孩子,姑姑大约比爸爸大了十岁左右,听家里的老人说,姑姑从小就是爱管这管那的,就算是爸爸在她面前也不敢吱声。
虽然姑姑的脾气古怪,但是她的人却很好,对下人也都很关照。以前家里人都说她是家里的「王熙凤」。我以前不知道谁是王熙凤,后来我知道了,觉得她们其实只有作风上有些相似,可是性情上却大不一样。
姑姑的样貌的确并不能算是十分的出众,但是她的气质完全无人能及,或者叫做气场更贴切。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她的婚姻生活一直不是很幸福。他结过三次婚,其中两个还是老外。爷爷奶奶是很反对她找老外的,但是她习惯了我行我素,所以没人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可是她的要强和雷厉风行的做派多少的让她看起来少了些女人味,跟她在一起时间长的男人都会受不了她这一点,她自己呢,也是绝对不愿意去迁就别人的。所以她到现在了还是单身一人,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
当年爷爷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她,但是倔强的姑姑居然在老人临终的弥留之际对他说:孩子不孝,这辈子不想再嫁人了……爷爷说不出话,只能留下两行眼泪。
究竟姑姑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怎么样的,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她平时看起来倒也还算是自得其乐。她常说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况且我还有你们呢……
的确如她自己所说,姑姑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放在了这一大家子上。她忙里忙外的也停不下来,在外面她要帮着爸爸照顾生意,在家里她也是半个管家。总之她不在,就可以随便找别人,可是但凡她要是在,那她就得说了算。
早些年我记得姑姑的脾性还要更差一些,尤其是她婚姻不顺的那些年,经常能看到她气呼呼的来去匆匆,但是她从来不哭,至少我没见过她流泪,她也从来不说自己的伤心事。一度我以为她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结果我还被妈妈教育了一通。
妈妈对姑姑那真的是十分尊重的,在我的印象里,除了爷爷奶奶和姥爷之外,她最敬重的人也就是姑姑了。姥姥姥爷去的早,我都没有印象,所以其实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姑姑在家里的地位那应该是最高的了。但是小时候我记得姑姑并不很喜欢妈妈,妈妈总是客气的问候她,可是她对妈妈一直冷冷的。这件事情我也问过妈妈,妈妈对我说,姑姑对谁都是这个样子,这是她的性格。我仔细一想,好像也有道理,因为她对其他人更凶,比如对我……
后来随着姑姑年龄变大,她的脾气性格倒是越来越和善了。家里人也都很高兴,不过也还是没人真的敢在她面前造次。
从我们回到国内的这两年来说,我们基本上也是见到姑姑的次数更多,爸爸也就回来过两次,他实在是太忙了。姑姑虽说回来的次数稍微多一点,但是她也差不多要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就同妈妈说的一样,每次她回来跟我们见面都只是在机场里,她从没有跨出机场一步。她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而且似乎时间总是在催促着她,我没见她的电话经常响。但是她却比那些电话响个不停的人看起来还要忙。
有时候看到姑姑和爸爸忙碌的样子,我就会想是不是我长大了之后也得像他们那样,我可真不愿意像他们俩那样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当馨茹跟我说她妈妈不爱管她,甚至老不回家的时候,我一下就想到了姑姑,或许她们两个有些相似吧。都是那种典型的女强人。就像馨茹说的,她们走路身上都是刮着旋风的。
我之前还觉得妈妈的美丽足以杀死所有女人的信心,但是当我看到姑妈,我才想起来,还真有一部分人或许是妈妈杀不死的。姑妈就是典型的这一类,她们似乎真的对女人是不是漂亮这件事看得很淡,她们的眼睛里似乎完全没有情爱。
她们无论是看到帅哥或者是美女都只是冷冷的说一句:哦……挺不错的。
跟男人和女人相比,能让她们的眼睛放光的居然都是一些文件啊,签字啊,或者是手机上发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信息。哎……有时候我觉得她是不是在感情上受到了太大的创伤,以至于她对这世界的看法发生了扭曲。我可不敢想她的那些个爱好如果放在我身上是什么样子。
我可能更像妈妈一些,妈妈在家就什么都不做,只是给我做做饭,或者陪我到处走走,玩一会。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姑姑,我甚至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但是我现在的感觉也跟妈妈是差不多的,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能,好像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我记得当爷爷不行的时候,家里上上下下的都忙活个没完,每个人走路都得一路小跑着。我傻傻的站着也不知道他们跑来跑去的究竟在干什么。我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而且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凝重,我当时也很想帮忙做点什么,比如说我可以去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以前爸爸工作很忙的时候,我都会在妈妈的提示下去他的书房给他送一杯茶,爸爸每次看到我,都会很高兴的抱着我,他蹭着我的脸对我说:喝了这杯茶,就一点不觉得累了……
可是当时我却只能傻站着。我看了小半天什么都插不上手之后,我只好又去找妈妈,妈妈也跟我一样,只能坐在房间里看着他们跑来跑去。我就只好躲在妈妈的怀里,而妈妈也只好紧紧地抱着我,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无所事事。当时我跟妈妈都觉得我们就像是家里的两个闲人。
在经历了最近的一番遭遇之后我更加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所以我现在有点羡慕姑姑,我也好想像她那样雷厉风行,来无影去无踪,让自己看起来有忙不完的事。有事做,就有本事,有本事人家就不会欺负你,这是爷爷告诉我的……
说起来我也有点想爷爷了,他是一个极其睿智,极其慈祥的老人,他的话不多,但是却字字珠玑。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把现在的遭遇说出来,说给妈妈,或者是其他什么我信得过的人,但是我深知这样的事情对于整个家庭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我不想随随便的就牵动每个人,也不想他们为我过多的担忧。
只有在看到馨茹为我受罪的时候,我有过冲动,有过想要破罐子破摔的鲁莽打算。但是当我冷静下来我知道绝不可以那样做。因为我会毁掉很多人的幸福。
很多人会被我牵连。而我自己也不可能再有幸福。
我不想报警,其实也是这个原因。这一点跟当年张子强横行香港的时候,被他胁迫的诸位富豪都没有选择声张的道理是一样的。我并不仅仅是出于对陈友发和李成刚的畏惧,虽然我知道他们的手段非常歹毒,甚至他们可能有通天的本事。
但是更加让我在乎的是,我绝不愿意赌上整个家族的声名,让整个家族跟着我一起蒙羞。
当财富和地位传承了三代甚至更多的时候,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财富的积累或者是社会功名的显达。这些东西都已经有很多人做到了,而我们也已经在大树底下乘凉了。所以这些都不再是对我们的要求。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要顾全家族的名誉……
我们并不是公众人物,也绝不愿意成为公众人物,甚至可以说我们努力的积累财富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成为公众人物。正所谓闷声发大财,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甚至是一个国,韬光养晦则能兴盛,布鼓雷门则易衰败。高调的逞一时之能,只能痛快一刻,但是却有遗害终生的隐患。若果真能做到无时无刻的恪守自己的原则和信念,那么所有的难题都只能困扰一时,而不会忧患一世。所以我也坚信陈友发他们只能猖獗一时,但是他们绝不可能只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