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的事吗?没关系的,而且这样办事便利多了,本来是吓了一跳,
可是被揭穿的话就糟糕了!」
「说的也是,不过既然要装的话就继续装下去吧,反正又不打算待多久,
在这期间我想就这麽蒙混着过比较好。不好意思,你能暂时当我的未婚妻吗?
当然我没有吃你豆腐的意思,不愿意的话也不要紧,可以吗?」
我的提议,令她脸上显露出复杂的表情,我们4个小时前才刚认识,就算
是演戏,要她当我的未婚妻也太不像话了,可是我想不出别的好方法。
「嗯,可是,我有条件┅」
她提出的条件,是彼此要称呼对方「俊彦」、「茉莉香」,我当然立即允
诺,接着问她是否还有别的条件。
「没了,就这样,契约成立了,俊~彦~」
「喂喂,就只有这个条件吗?」
原本猜想会有不少严苛条件的我,多少有点惊讶,於是再度确认。当别人
的未婚妻这种事,能够如此轻率答应吗?
「高木原先生好像是很遵循伦理道德的人,不会要求我一起入浴或者一起
睡觉这类的事吧?那麽,赶快来决定婚约的详细内容吧?」
「是、是啊,照你刚才说的话,我们要在三个月以後结婚对吧?另外还有
什麽需要确认的地方吗?」
「嗯┅例如一开始时怎麽认识的,还有求婚时所说的话等等。」
茉莉香边说边开始构假婚约的细节部份,我不禁对她产生好感,一方面兴
致勃勃地观察她中等长度的羽毛剪发型、淡紫色衬衫等令人深刻印象的外型。
她浑身流露出律动合宜的品味,和因循守旧的发绪岳村,或者高木原家都毫不
相衬,可是却又不相斥。她一边竭力表现自己的性格,又一边若无其事地融入
周围环境,这是她的特殊之处,也是个性使然吧!
「大概就是这样,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有,有啦┅」
「什麽嘛,那样一直看人家,难道,你在想什麽不应该想的事?」
「多管闲事!」
我再望她一眼,她扭了一下身体。均匀的体态,略带害羞地摇摆,脸颊上
泛起红晕,涂着淡色口红的唇轻轻颤动。
「可是,你的视线太认真了,可不可以别叮着我看,喂,俊彦,你这样看
的话我会┅我会受不了!」
微微娇嗔的表情,隐约散发出害羞的性感,然後,终於┅
「啊啊!我不行了!脚麻?了!」
大概是不习惯跪坐,脚部血液无法循环。
「你不用跪坐没关系啊。」
「因为,第一次来这里嘛,我会紧张┅」
「喔,连你都会紧张啊?」
「太过份了!我难道那麽粗鲁吗?」
茉莉香笑着假装生气,随之,我的情也缓和下来,不知何时,我们之间
已像真正的恋人般气氛融洽。
这时,通往走廊的纸门哗啦啦地被拉开,出现了一位可爱的少女。一瞬间
,我双眼发直,可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她是长得酷似妹妹的表妹,名叫田望。
「俊彦┅先生?好久不见了!」
「啊,才几年不见,你长这麽大了啊,我以为认错人了呢!」
为掩饰将她认为是妹妹的尴尬,只好夸她两句,她也害羞起来。
「俊彦先生感觉上也好像连续剧里面的演员喔!」
「是吗?我只是一个没名气的插画家而已!」
「那个┅我可以进去吗?」
我点了头,请她进屋。穿着可爱淡粉红色连身裙的小望,向茉莉香轻轻行
礼後,问我她是谁。
我和茉莉香对看了一眼,她给了我互相配合的确认。
「她叫茉莉香,是我的未婚妻!」
「我是茉莉香,请多指教!」
茉莉香对她亲切地微笑,小望则羞涩地回礼。
「我来介绍,她是我的表妹田望,呃,我记得你15岁,国三吧┅?」
「人家16岁高一!已经到合法结婚的年龄了!」
「是吗?抱歉抱歉,不过,法律快要修正了,到时结婚年龄也会改变。」
「现在还可以!」
小望嘟着嘴生闷气,思春期的女孩子想结婚是很平常的,干嘛不高兴呢?
「那麽,小望,你找到想结婚的对象了吗?」
「嗳?这个┅呃,嗯┅」
羞得无地自容的少女,说话变得语无伦次。她偷瞄我一眼,害躁的表情十
分惹人怜爱,她总让我连想到自己的妹妹。
「对了,小望,琴美最近怎麽样了?」
「琴美?好像还好吧?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她现在住在别馆┅」
「别馆?为什麽?果然她的病还是很严重吧?」
我的胸中再度震汤,这时,走廊传来典雅的声音。
「俊彦少爷,你回来了┅」
说话的人在走廊上跪下,垂下双眼望向我们。
这位带着稳重气息┅不、应该说忧郁感觉的女性,是在我的双亲过世後,
跟随他们自杀的总管的女儿-高野澄江,小时候她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五年前
随着担任高木家总管的父亲一起住到家里来。对我与琴美而言,她不但是幼时
玩伴,还像是我们的大姐姐。
那时她决定就读名古屋的护理学校,当时告诉我们说她要去住校时的情形
,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年幼的琴美哭个不停,紧紧抱住澄江和我,要我们
不能离开。与澄江最後一次会面,是在她父亲的葬礼上,父亲自杀的冲击并未
击溃她,她说她仍然会继续努力成为一个好护士。
历经这些事的澄江,现在身穿简的女佣服装,必恭必敬地跪坐着。
「我回来了┅」
「那麽,我带您到琴美小姐的住处去!」
「啊,好的┅那,茉莉香┅」
我一开口,澄江立即说道:「因为是病人,麻烦请俊彦少爷一个人去!」
「是啊,我在这里等好了!」
「您的房间也准备好了,请您到那里等候┅」
澄江请小望带领茉莉香,然後要我跟她走出房门。
长谷川说琴美的病不要紧,如果属实,那麽电报是怎麽回事呢?我在走廊
上询问澄江,她歪着头,告诉我她不清楚。也许是我多心吧,总觉得她在隐瞒
什麽。
「是吗?司机长谷川先生也说他不知道┅」
「长谷川先生现在是这里的总管┅」
澄江的表情变得阴沉,也许因为长谷川的升职,是他父亲的自杀间接造成
的吧。我不知该做何回应,同时,我对她过度谦卑的用词也感不悦,她从小说
话就很庄重,但现在这样子,却给人见外的感觉,听起来只觉得厌烦。记忆中
的澄江不会叫我俊彦少爷,而且也能开诚布公地聊天。
「那个,不要叫我『少爷』,很扭耶!像以前一样叫我俊彦就好了。」
「佣人尊敬主人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是您的命令,我一定会遵从,但若以
我个人的意见┅」
命令?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我不禁困惑。与许久不见的澄江之间,我感
觉有些无法理解的鸿沟存在。不过,顽固的个性倒与她过世的父亲一模一样。
「好吧,我可不想命令你,随便你吧!」
「是,另外,也请你叫我澄江!」
「不行,对我来说你是『澄江姐』,你又不是奴隶。」
她默默不语,表情愈显复杂,是不满我说的话吗?我感到气氛僵硬,连忙
改变话题。「呃,澄江姐是什麽时候回来的?」
「我一年前辞去医院的工作,搬回来这里担任佣人的职务,主要负责家事
以及照料琴美小姐。」
「这样啊,琴美的状况如何呢?不是说她住在别馆吗?」
「她原本就有病在身,现在时好时坏。目前居住的地方设备完善,病情比
较稳定,不过还是必须时时刻刻小心。」
「原来如此,可是,住得太远也令人担心,万一发生状况的时侯怎麽办呢
?」
「那里和我的房间有呼叫铃可以相通,而且我每隔四个小时都会去看她一
次,您可以安心!」
每隔四小时?她彷佛不当一回事,但那是辛苦的劳力工作,而且澄江还必
须做家事,也需要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吧?更何况,她付出了自己的睡眠时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总之,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谢谢,俊彦少爷!」
就这样,我们一路无言的来到琴美住处所在的中庭。
虽简称中庭,但我家的庭院并非一般的山水庭园,别馆和仓库是当然有的
,连森林与小山丘都有,拥有比一般住宅区公园大得多的面积。不论房舍的大
小,或庭院的规模,都可说在远离市区的深山中才找得到吧。正如茉莉香所言
,现今这种房子找遍日本也很难找到。
庭院的景致,和我离家时没多大改变,从小我就看惯了,而且是与体弱多
病的妹妹游玩的场所。那时,我们兄妹与花草树木、微风、阳光共同嬉戏,和
双亲一同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从那一天,对,就从父母身亡的那天起,我和妹妹,还有这个家,都被封
闭在扭曲的时空中,我们变得不安、焦虑、烦躁,被恐慌层层包围与侵蚀。
那种状况持续了将近一年,那个夏夜,我终於无法忍耐的对琴美下手。尽
管未超越最後的防线,但偶然瞥见的镜中的自己,却把我赶入恐怖的深渊,於
是,我就此离家出走。
已经回不来了,以前的幸福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已经回不来了,这个家,我再也回不来了。
「俊彦少爷,我在此失陪,您请进!」在别馆之前,澄江对我说道。
「如果有什麽事,请按呼叫铃,我立刻就过来!」
我看着澄江身後的别馆,这栋在大小或造型上,都比不上主栋的建物,素
且灰暗,充满了疾病的晦气。据说原本曾祖父是建来当书斋的,但却只留给我
隔离小屋的印象;事实上,母亲也在此与病魔奋战了六年以上,当时我很担心
母亲,常偷偷的跑到这里来看她,别馆中总传出母亲痛苦的哀号及父亲鼓舞她
的说话声。
不久母亲病好了,回到家中後,我总觉得不对劲,在我心中,多病的母亲
和健康的母亲,并不一定是同一个人。很可笑,但我认为差别太大了,难道,
我的妈妈有两个人吗?我甚至这麽想,结果我并未向双亲提及这个疑问,因为
我很害怕,害怕妈妈┅幸福┅都失去了┅。
「俊彦少爷?」
「啊?啊┅嗯,我知道了,谢谢!」
看着澄江离开後,为了和妹妹见面,我进入别馆之中。
当我环顾着母亲也使用过的房间时,一位少女从床上起身。
那是三年不见的妹妹琴美。
一见到妹妹,我的背上彷佛有电流急遽流过,体内的温度急速上升,心脏
被压迫,脑中几乎烧焦,中枢经麻?,眼前的景色颠簸,身体冒着冷汗,激
烈地耳鸣及头痛,喉咙灼烧,唇舌乾涸,想润泽也挤不出一滴唾液。我拼了命
,绞出一丝嘶孔。
但实际上我只是嘴唇微微一动,别说声音,连气息都呼不出。尽管如此,
少女却诧异地慢慢转向我,无助的情,即刻转变为惊异而後静止。然後,有
如慢动作般,又如冰块融解为水一般,表情渐渐微妙地变化着。
「哥哥!?」
夹杂着无奈,又蕴藏着爆发情感的一句,直击我的脑门。我全身的血液逆
流,泪腺解放而蒙胧的视野中,只有琴美的轮廓鲜明地浮现。
「哥┅哥哥┅哥哥回来了!」
没出息的我,几乎快要晕倒,抽搐着身体,无法依意识行动,只能注视着
琴美,凝听她的声音。
然後,我支持不住身体,就要向前倾倒。几乎同时,琴美飘扬着长发,飞
奔进我的怀中。
「哥!哥!哥哥!」
泣不成声的琴美,紧紧依偎着我,我也用力环抱她窈窕的身躯。这三年间
,琴美的确成长了许多,与我记忆中的模样有若干相异,但腕中的人确实是妹
妹琴美,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我有如倾吐积郁在胸口的思念一般,轻声呼唤妹妹的名字。
「琴美┅」
「是哥哥的声音,是哥哥的气味,真的是哥哥!」
使力紧抱住我的琴美,以全身确认我的存在,甘美的香味刺激着我的鼻腔
。从她贴紧的躯体中,灼热的体温,激烈的心跳,如洪水一般流进我的体内,
琴美一定也同样感受到我的体温和心跳吧!
在我们之间,除了衬衫和薄薄的浴衣之外什麽都没有。发育之中的柔软质
感,被我的胸膛压挤成一团。我感觉到顶上小巧坚挺的突起,从那个夏夜以来
一直压抑的思潮,化为强烈的晕眩向我袭来。我任由排山倒海的激情冲击,使
劲抱住琴美。
「你回来了,哥,琴美好担心,哥,你到山里去後一直都不回来┅」
「找到爸和妈了吗?你是去找他们的吧?」
「什、什麽?你在说什麽?」
「哥,对不起,琴美的身体不好,不太能到外面去,所以没能陪你去找爸
蚂┅」
她的记忆混乱了吗?还是┅我的背後冒起冷汗。
「怎麽了?哥你也生病了吗?你脸色不大好唷,该不会是琴美把病传泄给
你了吧?」
「不、不是的,我没事,不要紧!」
「那就好,要是哥也生病了,琴美真不知该怎麽办?」
「别担心,你要好好休养,赶快好起来!」
「嗯,琴美会尽快恢复健康,再和哥哥一起┅咳,咳咳!」
妹妹开始咳杖,没能把话说完,和我一起做什麽?有点想知道又不愿知道
,有点了解又不太了解。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想呼叫澄江,但她看来又没事
了。
与病危比起来,像这种程度从小就是家常便饭。
「总之,你比我预想的要健康,真是太好了,不过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要走了!」
「哥哥,不要再丢下琴美一个人┅」
走出房间时琴美对我恳求,我只能默默点头。
妹妹确实并非病危状态,我越来越在意电报的事,假设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那麽是谁呢?东京的友人中,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家中的人与村里的邻居
,都不可能知道我的住处,既然如此,是谁?又为了什麽?
也许因为安下心的缘故,我开始对电报的事不着边际地思索。无意间,我
发现长谷川挡在我的前方,以地狱使者般的冷酷眼,俯视着我。
「你见到琴美小姐没事,已达到目的了?」
毫无昂扬顿挫的声调,他好像想尽快将我赶出去。其实我也压根儿没有长
居此处的打算,可是,这男人为何把我当成瘟?司机时代的他,是个沉默寡
言的好人,我不在的期间,这里一定发生了些什麽事!
「算是吧,静子呢?」
「她出去了,暂时不会回来!」
电报的寄信人是静子叔母,我原本期待能从她那儿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是
她却不在就没办法了。
「总之,晚餐准备好了,请到餐厅去吧!」
煞有介事的态度。我耸了耸肩,再度向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