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唐久安一手拎着自己的护臂和抱肚,头上顶着一片荷叶当帽子。
陆平先把唐久安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然后把水囊递过去,最后盯着那片荷叶端详:“小安,这不会是你在宫里摘的吧?我听说宫里的东西动不得,哪怕踩坏一棵草都得治罪。”
唐久安大惊:“这么小气?”
火速把荷叶揉吧揉吧毁灭证据。
“总之在宫里不能多说一句话,不能多走一步路,一不小心脑袋就可能落地……”
落日时分,暮鼓声发,大雍虽无宵禁,但许多人都赶着出城去,道路拥挤,两人只能牵着马穿行在人流。
“箭术教得如何?太子殿下可还好说话?”
“嗯,挺乖的,吓唬了一下就听话了。”
再怎么顽劣也不过是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挨到第四箭终于肯学了。
东宫属官们并不敢走远,看见姜玺拿着弓箭同唐久安走到殿外练箭,感动得涕泪横流。
离开朱雀大街之后人才少些,唐久安正要翻身上马,忽然回头看了看。
“怎么?落东西了?”陆平问。
唐久安摇摇头,她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身后人流如织,不见异样。
“可能是在鸟不拉屎的北疆惯了,骤然来到这繁华京城,有点不习惯。”
陆平脸上露出憨厚笑容:“小安,就像你说的,这次是个绝佳机会,你一定会升官发财,得偿所愿的。”
唐久安笑着往陆平肩上捶了一拳:“那就借我家小陆儿吉言啦!”
两人来到城东桂枝巷。
还未走近,便闻见阵阵酒香。
“娘又酿了好酒……”唐久安脸上带着笑,但马儿迈进巷口,她的笑容便顿住。
小巷深处有座小院,小院门口站着一名中年人,身穿四品官袍,面容隽秀。
唐久安下马,上前:“父亲。”
“听说你今日奉诏入宫了,我便来这里等你。”唐永年温言道,“三年未回,也不知道先回家看看。”
唐久安:“家中有文姨打点照料,想必上上下下都好得很,我就不去叨扰了,住在这里正好。”
“安儿,你是二十三,非是十三,莫要再使性子了。如今好容易从北疆回来,务必要当好东宫教习的差事,只要教成太子箭术,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以官身荣归,为父必定会为你寻个好人家……”
“好累啊父亲,”唐久安打了哈欠,“我一路披星戴月的,困得不行,先让我歇一歇,得空了再来聆听您的教诲。”
她说着便要推门,但大门从里面闩上了。
“我已经同你母亲聊过了,她不会让你进去的。”
唐永年道,“你是个姑娘家,又到了这个年纪,最最要紧的便是婚事。你是堂堂官家小姐,怎可住此陋巷?传出去也不好听……”
唐久安回身走到唐永年面前,笑了笑:“父亲,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女儿难得跟他这样和颜悦色,唐永年一阵心喜:“什么忙?你只管说,爹爹一定帮。”
“劳您驾,蹲下。”
唐永年有点疑惑,但这是多年来女儿第一次张口,唐永年虽有点不情愿,还是依言蹲下身。
“蹲稳了。”唐久安说着,一脚踩上唐永年的肩膀。
她身手敏捷,腿又长,这一借力,轻轻松松便上了墙头。
“谢啦。”
声音再传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墙内了。
*
“居然是鸿胪寺少卿的女儿……”
东宫,姜玺歪在椅子上,皱起眉头,“唐永年那个假道学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好端端的官家小姐又怎么会去边疆上战场?蠢才,你别是跟错人了吧!”
右卫率都尉赵贺出身市井,乃是姜玺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听这话,专业自尊很是受损,委屈道:“跟人找人乃是小的老本行,这三年来,但凡是殿下吩咐的,小的什么时候跟丢过?更何况那姓唐的不男不女,人群里别提有多扎眼,这要跟错,小的眼睛现挖出来给殿下喂鸟。”
姜玺抬脚就把赵贺踹翻在地:“还有脸说,让你找个人,找了三年,影子都摸不着。”
赵贺越发委屈了,他原是北里的一条小地头蛇,被当朝太子亲自挖掘来,就是为了找一个人。
什么人?
长什么样?
高?矮?胖?瘦?
姓甚名谁?
做什么的?
多大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