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京兆府和大理寺满大街搜寻那名大娘,但?显然能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宫中夹带之?事?屡禁不绝,毕竟只要有人, 便有人情,既有人情,便难免有往来?, 是以羽林卫们虽然会查验,但?多半只是例行公事?。
现在这封信是从皇宫最疏漏的地方入手, 戳中的却是皇宫最深处的秘密。
周涛是实干之?人, 请罪之?余,已列出若干整顿禁卫布防的条陈。
皇帝颔首,下令:“彻查所有能接触到御笔朱批之?人,无论识字与否,一律详查严审。”
周涛应下,正要告退,皇帝唤住他, 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极罕见的怅惘之?色, 慢慢地问:“……看到了吗?”
周涛自然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沉声回:“臣看到了。”
皇帝每一句话都?间隔许久:“……如?何?”
“想是今年雨水太勤,坟茔塌了些?。”
皇帝再度沉默。
良久良久之?后,御案之?后传出圣命。
“修葺一下。”
“你,亲自去。”
“是。”
周涛叩首领命,退出。
殿外,萧云匆匆而来?:“将军,找到了可疑之?人。”
“谁?”
“寿喜班当家花旦阮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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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儿拿着?抹布擦了三?四遍,方整理出半间宫室。
他一面利落地忙上忙下,嘴里也不闲着?:“……便是一个七品小官儿也不至于住这样的地方,那些?混蛋就是狗眼?看人低,看碟子下菜……”
姜珏就着?灯火,抽出书架上的旧书,拂去尘埃,翻开?。
是儿时所读《论语》。
上面还有童稚的笔记,以及笔记旁端庄稳重?的纠正。
那是天子御笔。
他曾经也拥有那样好的父皇,亲自把他抱在膝上批功课,比批奏章还有用心。
母后坐在窗下绣回文锦字诗,间或抬眼?,温柔地望向这边。
一切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
他慢慢合上书,轻声道?:“行了。略住一晚便是,不必太过?讲究。”
“这哪里是讲究?您可是陛下唯一的嫡子——”
姜珏抬眼?,眸子微冷,小昭儿不敢再说下去,只敢小声嘀咕继续咒骂宫人。
就在这时姜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三?哥,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看你!”
人未至,酒香先至。
姜玺与唐久安并肩走进来?。
两人皆是穿着?宽大轻绡衣衫,衣料与款式极为相似,脸上的笑容也如?出一辙,像夏日清晨刚刚破开?云霞升出来?的阳光,清浅,明亮,温暖。
后面的宫人还抬着?一只大冰鉴,里面布满碎冰,埋着?四支琉璃瓶,每一支都?嫣红如?醉,盛满了葡萄酒。
姜玺进来?先瞧见了屋中情形,脸色一沉,不过?没多说什?么,笑道?:“三?哥,外头月色好极了,风又凉快,咱们出去喝怎么样?”
院中有白石砌成的圆桌圆凳,宫人将酒水酒菜摆上。
趁着?唐久安与姜珏聊天的功夫,姜玺把领头的内侍总管路德叫到一旁。
唐久安耳尖,听得他压低声音训斥了好几句:“我平日怎么吩咐你们的?说了要天天洒扫,务求整洁,三?哥随时都?会回来?住,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给我去弄干净,今儿三?殿下要是住得有半点不舒坦,你们就等着?用自己的脑袋去涮净桶!”
路德有苦难言,太子的命令他自然会传达给尚宫局,但?他怎么知道?尚宫局的人惫懒怠慢至此?
于是老实挨了一顿痛批,连忙脚底生?风直接去东宫拉人,迅速将殿阁整理出来?。
院中晚风清凉,姜珏看着?两人轻叹:“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有心事?喝酒。”
“关我什?么事??刺杀的又不是我,父皇也没事?。”姜玺斟酒,“现在满宫里这么多人去揪一个刺客,难道?还要我去操心?”
姜珏:“……”
姜珏看向唐久安:“小安,你可以去助周涛一臂之?力,此时正是立功的机会。”
“不可不可。”唐久安道?,“那话怎么说来?着??不在什?么位不谋什?么事?,总之?我不是羽林卫,我不能管禁内的事?。为官之?道?,首先手不能伸太长,更不能伸进别人的地盘里。”
“……”姜珏失笑,“长进了,还懂得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