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暗地里散播着各种有关于俊衡的传闻,例如他父亲已经跟别的女人跑了,家境陷入困境。徐语辰并不这样认为,因为他的用品和衣服一点也不残旧,相反地,有些更是名牌子,还会有心情买古龙水,看来是比父母双亡的自己奢华很多。然而,确实从未听过于俊衡说有关自己家庭的事,作文题目也会故意跳开家庭题材。
像于俊衡这种外貌非凡又身世秘的帅气男生,总会让人感到万分好。作为朋友的徐语辰也不例外。然而,徐语辰并不打算相信班中各种关于他的荒诞传说,外遇、后母、孤儿、贵族后裔等各种版本的流言满天飞,使人讨厌。
人们就是这样,总爱找些话题来聊,即使是事不关己,别人的私事也可以拿来畅谈一番,加盐加醋就将不实谣言散播,甚至可以在暗角里正气凛然地数落别人的缺点和丑事,加以指责。这时候,徐语辰总会悄悄溜开,返回座位静静看书,或是眺望窗外的云朵,以寻求一处心灵休息处。
纵使他的人缘很好,但其实徐语辰并不特别喜欢亲近人群──他讨厌「俗人」。
徐语辰是那种眼见为实的人,除非亲眼看见,或者对方可以绝对信任,否则决不会轻信流言。
所以,当一个打扮艳俗的女人进入咖啡店,大摇大摆地来到于俊衡旁边,徐语辰实在吃了一惊。戴着蓝色大宝石耳环,脂粉满涂的粉白脖子上掛着三串金灿灿的项鍊,手上还有数枚不同款式的戒指,显然是有钱人格局。那女人的手不知怎的很怪,涂得一团鲜红的长指甲勾划着于俊衡的毫无斑点的脖子,不规矩地慢慢向下溜。到底最后那隻手摸到哪里,徐语辰看不见,因为腹肌以下全被桌子遮住。
眼见徐语辰尷尬地低着头不断用叉子切蛋糕却没放进嘴里,于俊衡的脸色比起玩飞行棋时更难看了,眉头深锁;但那女人好像看不见,旁若无人地吐出句句禁语:
「哟,小俊,你终于回来啦,有想我么?」
「是……有。」
徐语辰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他只能装聋扮哑,把听到的说话当成耳边风,匆忙把蛋糕和奶茶塞进嘴里。
「这阵子可真闷坏我了,我发现其他男人根本比不上你呢。年长的我不喜欢,年轻的技术又不够你好。」
「……是吗?」
「所以你要好好让我舒服啊,要是做得我高兴,我会给你双倍价钱啊。」
「……尽力吧。」
「喂喂,这个可爱小男生是谁?多少钱?」
「别乱打主意,他是我的朋友……不对。总之,他绝对不是商品。」
「真是可惜呢,明明就是上等货。」
「够了,住口。」
「好兇喔,随口问问嘛,难得你这么紧张呢。不过,有朋友很好嘛,小俊。」
银色的钥匙反射出的光芒,在奶茶上映成一道刺眼的白痕。
「来,钥匙拿住。星期日晚十一时东都酒店,0号房。」
「……是。」
「哎哟,半个月没找你做了,好期待哟,你呢?」
「……是,很期待。」
「嘻嘻嘻,怎么今天这么冷淡啊小俊,以前我在你同学面前逗你玩你也不会这样啊,真的很过份呢,在渡假村遇到不开心的事吗?……」
到底于俊衡的脸色有多白,眼中载着多少痛苦?徐语辰不知道。他吃完蛋糕后连奶茶都没喝,二话不说便放下钱逃出店外,跌跌撞撞地拐到街尾的街市,凝听那鸡飞狗走的叫价声:白菜四元一斤,梅头肉十二元一块,洋葱五元一袋,鸡蛋十元一排……只要让脑袋塞满这些名称、价格和份量,就不会再记得那些咖啡店听到的那些话了。
人的短期记忆很有限,这么多的对话一下子就会忘记了。
然而,浮在肉色奶茶上的白痕,无论如何也冲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