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太甜吗?」
源立色有些紧张询问我,眉毛拗到要断掉似的,回想起来,自从我说酸梅汤不够酸后,这反应才开始出现。
「刚刚好。」
我放下茶杯说着,他松口气,开始翻书打发时间,茶就搁在那,杯沿结着一滴水刚刚浅嚐留下的水珠,壁上则笼罩雾气,菊花停靠在边,瓣在水里有生命似的缓动,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失去活力,冉冉上升的白烟不再舞动,冷却后的水滴封住香气结于杯壁。
「都倒了为什么不喝?」
「我不太喝甜的。」
源立推开茶刻意不看,语气中一点讨厌的意思都没有,虽然也许是我太过要求说话精准,但还是在意他说的是不太,而不是不爱。
「不喝干嘛倒,刚不也喝一口了,真浪费。」
「茶是我煮的,如果我都不喝,怕你怀疑我加了什么进去。」
「你在想什么啊,我要是怀疑就不会喝了,况且……,」没想到他就那么乾脆的让我套话,反而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只好质疑起他的做法,「还可以在杯子动手脚,喝同一壶茶也不能证明什么。」
我搬上之前在推理卡通看到的手法,当然不是真的怀疑他,就是有点想赌气,但他只是沉默,一脸很伤心的样子,弄得好像我在教训他一般。
「我有表现得很不相信你吗?」[
我这样说,希望他能知道我没有在怪他,源立眼珠转了转,故意表现想得很认真的样子,最后耸耸肩放弃解释。
「茶冷了,我去热一下。」
「什么嘛。」
我扁嘴,目光落到前放那堆书,探身确定他走进厨房,偷翻起源立桌上堆着的摄影集,数量少说有十本,什么时代的都有,最多还是几十年前的,照片都是黑白,就三十岁左右的游子来说,看到那么久前还真有点怪。
拿起『老台湾风华』,出版年份倒是很新,繁体字我读得很不习惯,随便瞄瞄就算了,只大约看到说明再再出现『光復』,后半都在说经济成长多少多少,照片多是工厂和穿金戴银的工人照片。
印刷品的广告顏料味道也随翻页的风释出,我没再看内容,只是翻着玩,其中一页不知夹带什么,打断原很流畅的翻页动作,再看向厨房方向没动静才抽起来,看来是一个家族的合照,摄影品质不佳加上年代久远,里头人又多,根本看不清脸长什么样子,背景是一家很有规模的中药行,大匾额写着店名,相当气派。
瞇眼想看清人脸,脚步声却驱使我抬头,他看着我手上照片脸孔抽动了下,不像在生气,却也不是太高兴。
「这张是……?」
「老家的照片。」
源立急遽回应着,坐下后才将茶倒满我的杯子,高温度让杯上雾气浓重,我想勾起杯,却被烫得缩手,他放下壶,发出比之前还重点声响,让我想起重重放下啤酒杯的动作。
加热过后的茶味道更发浓烈,蜂蜜的味道几乎盖过菊花,我突然想起要做菊花茶得把菊花捣碎,感觉是个蛮伤感的步骤,把好好的一朵花弄得碎碎的,源立的窗台边有种着几盆,刚看时并没有变少,终究对他来说,要把花碎尸心里会怪怪的吧?
「你离开几年了?」
我手放在桌上,指尖碰着指尖,好的问着。
「在那住到20岁。」
也许跟多久没回去比起来,在哪年离开家乡印象会更深,源立不假思索说着,不悦淡了很多,口气中满是可惜,眼睛再透出坚定的渴望。
差不多十年。我估算一下,很想问他为何年纪轻轻要离开家那么久,还不像是不想回去的样子。
「现在交通那么方便,为什么不回去?」
听我疑问,他没有要别再提,只是咬着食指指侧思索,过了会放开,淡淡齿痕沾着口水,看来并不是咬得很大力。
「和家人处得不好,才离开的,现在回去我想也没有了解我的人。」
说到家人时,他停下来吞了口口水,说到离开时又停下,用双手抹抹脸,垂下眼皮挡住眼中情绪。
「关係不好吗?」
源立不太起眼,又是逆来顺受的个性,处得不好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要是好好解开,他就能好好回去家乡,不用再独自忍受煎熬了。
「我以前很叛逆,整天乱花钱、打人、赌博,逃家也不算很稀。」
他苦笑着细数荒唐,,丝毫野气也没发出的他,居然有这样的时代。
「真想看你那时都怎么打扮。」
他一听,噗嗤笑出来,放任小巧白皙的牙暴露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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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已经是中午时刻,强烈阳光直射大地,影子躲在万物背后,偷偷观察着在阳光下的人们。
我枕着头,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