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洛这一次,再也不用再睡人多嘈杂的病房,不用和景国振挤在同一张病床上,也不用再听四周上了岁数的老头们震耳欲聋的呼噜声,甚至半夜有人叫铃,景洛也不用再一次惊醒,许久都睡不着觉。
他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带着来到了一间职工宿舍,里面的物件一应俱全,很多都是他们那个简陋的新家里搬来的日用品和家具
从此之后,每天都有人接送他上学。
那个人不再是嫂子,听到对方自我介绍,名字叫余年,好像……是嫂子的助理。
*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医生复查ct,发现景国振肺部的病灶吸收了很多,抗炎治疗很有效果。
从一开始医生不让他下床,尽量俯身睡觉,到现在,医生也会鼓励景国振下地走走。
景国振大病初愈,心态较以前变了许多。
李乔离开了景家,景国振看着病房外的窗户,每天都盯着那晃动的枝芽,看着由鲜艳的绿色一点点泛黄,偶尔有几片掉落下来。
这天,景国振偶然经过了医院四楼的精科。
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大厅旁看到了医生的介绍栏。
而就在第一排,他看到了一个叫“裴盛 ”的名字。
景国振视线略过,没有波澜,只是刚转身离开,他却又忽然停住脚步。
目光随之震动。
裴胜。
……裴医生?
*
景国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男人声音,说了句请进。
景国振病刚好,走路还有些缓慢,甚至还穿着病号服,裴医生抬眼看到中年男人时,色不由一怔。
“你是哪层的病人?”
“有什么精方面不舒服可以和你的主管大夫说,不用挂号,我们这里可以院内会诊。”
景国振连忙摇了摇头,解释:“我没有不舒服。”
“我想问一下,裴医生,你有没有接过……名叫景眠的病人?”
这一次,门诊室陷入了沉默。
裴医生唇线抿成一条线,过了好几秒,开口:“你是景国振。”
景国振有些窘迫,这个医生看他的眼不算友善,甚至称得上冷漠,大概这个人知道他自己和景眠的关系。
他回答:“…是我。”
裴医生:“你有什么事吗?”
景国振说:“我想……了解一下那孩子的病情。 ”
裴医生愣了几秒,忽然笑了:“不觉得你来的太晚了吗? ”
景国振面色不太好看,他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即使晚了,也应该过来。 ”
“大夫,眠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
本以为对方不会再告诉自己,或是因为景眠曾经告诉过眼前这个男人,自己从来没有善待过那个孩子,所以这见到自己那一刻,这个医生本能就抱有了敌意。
但好在他没有找错。
景国振深吸了口气,静静的等着那个自己可能不会被知晓的答案。
“创伤后应激障碍。”
裴医生说。
景国振猛地抬起了头,眼里尽是诧异:“什么?”
这个病对于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太过陌生,在老一辈的人眼中,抑郁焦虑症都可能是年轻人用来躲避上学的借口,更别说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学术感极强的医学术语。
而这个病症,竟然会和自己儿子联系到一起。
“为、为什么……”景国镇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先询问这个病具体的表现和内容是什么,他开口,完全搞不懂,也不想明白似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种病?”
“好端端?”
裴医生无声地笑了下,嘴角的弧度像是无声的讽刺,他说:“眠眠从小到大,在你几乎没怎么参与的养育下,他一直都是好端端的?”
“你要是直接现在,依旧假装不理解,还不如现在就回你的病房去。”裴医生靠回椅背,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这里不负责接待病人家属。”
“不……裴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国振下巴上的胡渣青紫,眼睛也尽是血丝,看上去有些狼狈,他连忙说:“我不太了解这个病,但如果景眠能治好,我愿意为他承担一切费用。”
他现在说这话的装扮显然不够令人信服,本以为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医生会对他的衣着和状态做出一番嘲讽,谁知对方竟然并没有。
相反,男人低下头,拿过一叠厚厚的医学资料书,熟练到没有任何犹豫的跳转到一页,随即调转方向,推给景国珍。
“划红线的那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