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嗅觉天生灵敏,对于男人身上的异味尤其敏感。平日里隔着老远便能分清不同人身上的味儿,不管他们吃了什么,去了哪儿。她洁癖严重,因如今和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并排前行,身体像是被一股浑浊的的气味罩着,生理上极为不适,只因涵养极好才未发作。
王金福则正好相反,闻着秀华身上的幽香,浑身分外清爽,蛤蟆似的眼珠子不停瞟着那张不逊艺人的侧脸,若有可能,很想用手去勾一勾高挺的鼻梁,捋一捋顺在耳根后的乌黑鬓发,两只晶莹的耳窝似乎也很清甜,也想尝一尝。
行至楼道,眼看无人在侧,他不禁咧嘴轻轻晃了晃脑袋,心想正事要紧,这个女人不是自己能觊觎的对象。
王金福往秀华身边靠近几分,压低声音,说:「车老师,您看那件事儿,能不能再和您家那位……」
「王主任。」车秀华脚步一顿,柳眉一凝,清冷的面容上透着不容辩驳的威严,「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帮人办事。」
「我这不是家里人实在没法子才来求你嘛……」王金福的表情很委屈,很无辜,皱巴巴凸起的高度近视眼眯了又眯,仿佛在努力挤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您看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就帮帮忙,帮帮忙?」
侧耳听见楼上有学生下来,车秀华继续迈动玉足踏下阶梯,「我丈夫,我最清楚。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我知道,我也不想为难您,要不……您给我个电话号码,我这边自己去说说看?」
沉吟片刻,冰晶般的幽瞳悄然一闪。
结婚十几年,车秀华从未帮人走过后门,这次本也不打算帮他。耐不住他脸皮极厚,最近每天都要来说一两次,身上的臭气也让人烦,总要想办法打发他。
……干脆推给丈夫去应付,免得他整日纠缠不休。
「好。不过你得保证,不要说是我给的。而且不管结果怎样,这是最后一次找我。」
「那肯定,那肯定!绝对不会再麻烦您!」老男人热泪盈眶,连连点头哈腰,若不是这会儿人多,脚下的阶梯硌脚,好想就势给她跪下。
秀华善意提醒道:「学生面前,请注意下形象。」
男人斜眼一瞟,立刻打直腰板,变脸似的提高声调:「那车老师就这样啊,待会儿把资料发我就行。」
静待学生离开,他立马放低姿态,像乌龟似的垂下脑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要不,您现在就给我?」
车秀华摸出手机,遂了他的心愿。
「谢……」
「不用谢。您忙。」
「好的,好的。」王金福恭恭敬敬地目送倩影消失在视线中,立在阶梯上,双手心满意足地一背,扬起脑袋往楼上走。
他这人虽看着就很猥琐,人品倒也不像看着那么差,就是爱对学生摆派头,整天一副小人得志地嘴脸。这会儿他如愿以偿拿到马市长的电话,正是志得意满,眼睛左瞟又瞟,打算寻个倒霉的学生,好好地找回他主任的威严。
……
教学楼外,宿舍楼前。
玉腿生风,车秀华快步踏进教师舍楼,上了电梯,抬手一挥撩开袖口,看眼手表,时间不长不短,耽搁了将近十五分钟。
她受不了学校食堂浑浊的气味,特意在宿舍申请了一间房,每日自己做饭。
电梯门开,眼见四下无人,一向沉稳的她迈开玉腿,一路小跑到位于走廊中段的房间门口,玉指摁向门把,迅势开门而入。
她弯腰取下双足上的平底鞋,整齐地摆放在门边;双手提至胸前,三五下解开纽扣;高挑的身段挺拔如松,套着丝袜的玉足立在木质的地板上,玉肩轻轻一耸,褪下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深色外套。
内里是一件学校女教师标配的白色衬衣,胸前雪峰看着要比穿上外套时要宏伟不少,贴身的布料和健美细腰的印忖下,饱满的双峰将衬衣撑出两个完美的圆弧形,偏偏平坦的腹部还连着一双绝对意义上的大长腿,从上到下,共同组成了一幅前凸后翘、引人遐想的完美身形。
玉足一拧,一身挺拔玲珑的曲线尽展无余,她侧身单手取下墙壁上的衣架,轻拍两下外套,摸出手机,再往墙头挂去,然后转身将袖口撩高,打着丝袜赤脚赶往里面的厨房。
恰好手机嗡嗡振响,举到眼前一看,正是来抱怨的丈夫。
「你怎么能把我电话给他?他那事我办不了!」
「我没让你给他办。」山黛般优美的唇角微微翕张,她偏着头,用脸颊和香肩将电话夹住,伸手打开冰箱,依次取出四只餐盒摆上厨台,回头再按开台面上的两只电饭煲。
「……那你应该跟他直接说清楚。」
「不用你教。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管用。」秀华挨个查探电饭煲,但见冒着油花的淡黄色鸡汤炖得浓香扑鼻,热腾腾的大白米饭蒸得火候刚刚好。
冰眸婉转出满意的色,她转头再看向四只餐盒,一系列动作迅捷却节奏不乱,暗道时间虽紧,好在配菜今早已准备妥当,现在只要热一热就好。
「那你也不该把我私人电话给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到晚都有做不完的事,最烦的就是他这种没头没脑就来走后门的家伙,你说你也不替我多想想……」
嘀嗒,吱——身后传出开门的响动,秀华迅速回望一眼,把电话换到另一边肩膀上夹住,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耐烦,「好了,不是因为你官大他也缠不上我,就当帮我个忙,摆出你的官威去打发他。挂了。」
「等……」
秀华半眯着眼睛,香舌轻啧一声,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她和丈夫的关系,并不像外界看到的那样和睦。马天城的官威,在她这也起不了作用。
进门的少年穿过隔间,进入秀华忙碌的厨房,乖巧地站在她身后,糯糯地叫:「妈。」
秀华凌目微阖,回头凝视着他,「跟你说过几次了,学校里要叫老师!」
「哦对不起妈……不是!对不起车老师。」马小林赶紧认错。
入学前,她就反复叮嘱过儿子,学校里不许提到他们是母子。
「刚你和王鑫杰在下面搞什么小动作?」秀华沉声又问。
「不是的妈,是小胖他饿了,坐不住,不小心踢到我。」
「……」一道略显无奈地鼻息,涌出精雕玉琢的高挺鼻梁。
说了,等于没说。
秀华默默盯他两秒,无奈回头,继续摆弄餐盒,「去洗手,吃饭。」
小马赶紧缩着脑袋往卫生间走。
秀华即是良师,亦是严母。小马对她又敬又畏,附带一点懵懵懂懂、母子亲情之外的情愫。此外,他经常会冒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每日和妈妈朝夕相对,却又好像离自己很远,那个距离,远到似乎永远都触不到。
这样的感情并非伴随着情窦初开而来,还要追溯到更早。
整个童年里,小马都在期盼能被妈妈亲亲抱抱。
可是妈妈总是很严肃。有印象以来,妈妈从未和自己有过亲腻的举动。
水流哗哗响,他在认真洗手。
秀华洁癖严重,小马深受影响。
他低着头,给白嫩的小手打上香皂,屏气凝,仔细清理每一个指缝。
看着手上的泡沫,他想到了早上母亲洗脸时秀澈的身影。正如课本上所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拨一洒,洗净脸上蓬松的浮沫,宛若西子捧水,好似出水芙蓉。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浮在母亲端庄秀丽的侧脸上边,仿佛在冰川上流淌。晶珠慢慢汇集向那冰棱似的下巴,他便趁着母亲无暇睁眼,又看了那肤白胜雪、天鹅般优美修长的颈部,一时陷入不可自拔的美好幻想。
大概在前年,他学会自赎后,偶尔会对母亲产生不该有的冲动。
不应是这样。
此刻想起,他感到羞愧难当。
「……洗好没有?」秀华站在卫生间门口催促道。
「啊,啊?」
「你啊。」秀华轻叹一声,秀额微蹙。最近她发觉儿子好像经常魂不守舍,小脑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要磨磨蹭蹭了,快点!」
「哦!」小马赶紧唰唰唰使劲搓手,「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