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血可以自刺,也可以由对方刺。两者相较,后者自是能够愈加表明诚意。
温石兰打量了片刻元光,哈哈大笑,说道“你部的遭遇,我知道。我适才所言,不过是试一试你罢了。”
亲手把元光扶起,把他的短匕插回到他的鞘中,拍了拍他的胳臂,笑道,“元光,且渠元光,对吧?你部虽以‘且渠’为号,但你的祖上从来没有人以‘且渠’为姓的,唯只有你,拿了‘且渠’做姓。很好。从这一点我就能看出,你是个不忘根本的。
“刚才你在帐外与我和唱,我亦从你的的歌声听出了你对你故乡的怀念。
“你不忘本,又怀念故乡,诚意已然自现,我怎会不信你呢?刺心血就不需要了!”
“且渠”大小是个官名,代表了匈奴称霸草原时期,元光祖上的“光荣”,因是,元光以此为姓,其目的是为了显示自己家族的“高贵”与“渊源悠久”。
元光未料到温石兰竟然知道他这个人,一口把他以“且渠”为姓的故事给道了出来,感动不已,说道“不意大人竟知小胡贱名,没得污了大人的耳朵。”
温石兰挽住他的胳膊,带他入帐。
到帐内坐定。
温石兰问道“你说吧,你要怎么给我作内应?”
“敢问大人,不知匹檀大率的主力何时可到?”
温石兰一本正经地说道“镇帅已经离了大帐,七八日内,就能到达居延泽畔。”
元光大喜,说道“现今西海县内的守军,大略由四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北宫越的部下,一部分是莘迩的兵马,一部分是已被大人打残的酒泉兵,剩下的便是小胡的部民。总计七八千步骑。小胡的部民有两千上下。
“大人问小胡怎么做内应,小胡是这么想的等匹檀大率的王师抵达,大率与大人攻城的时候,小胡就带领部民於内响应。当其时也,大人与大率攻其外,小胡与部民乱其内。西海纵有两河为固,破之何难?……小胡也不知道想的对不对,请大人指正。”
温石兰笑容满面,元光看不出他的想法,说完己见,静等回复。
温石兰笑道“你果足智多谋。北地诸部都传,说你且渠部,拔若能三个儿子,长子忠仁,幼子勇悍,而你且渠元光聪明机灵。看来不假。”
“大人是同意小胡的建议了么?”
“你的建议不错。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给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你这趟出城,是欺骗莘迩,自请为他打探我部军情的。我问你,你回去之后,怎么禀报与他?”
“王师的军情,小胡绝不会吐露分毫。回去后,小胡便说没能什么也没有打探到。”
温石兰摇了摇头,说道“不对。”
“不对?”
“你不能这么说。”
“那小胡该怎么说?”
“你就说你找到了匹檀大率的行迹,说匹檀大率似乎是要从东边来攻西海县。并告诉莘迩,匹檀大率带的部曲差不多有三万骑。”
元光愕然问道“这不是把王师的军情泄露给莘迩了么?”旋即醒悟,问道,“是了。敢问大人,大人叫我说从东边攻,其实大率是准备从西边进攻的,对么?”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温石兰还没说,元光自己就补全了。
温石兰点头说道,“正是。”
元光欢喜地说道“大人神机妙算,此一个声东击西诚然妙计!”
温石兰含笑不语,心道“‘声东击西’是有的,只是这个西,却非西海县。”
打氾丹那一仗虽然没败,可也只能说是勉强获胜,温石兰正在犯愁底下如何布置疑兵,天神眷顾,便给他送来了一个且渠元光。恰可借元光之嘴,先哄上一哄莘迩。
元光在温石兰部中住了三天,算算时日,出来八九日了。他给莘迩说的是多则半月,少则十天便回,因拜别温石兰,启程归县。
八月初,回到县中。
堂上拜见莘迩,元光把温石兰教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禀与。
“三万骑,从东边攻?”
“是。”
莘迩狐疑,心道“散出去那么多的斥候,没一个能找到匹檀主力的。元光不但找到了匹檀主力的位置,还判断出了他将要主攻的方向。这未免也太能干了吧。”嘴上褒奖,说道,“你打探有功,我会你记上一笔。多日辛苦,你回去休息罢。”
元光瞧出了莘迩似有疑惑,但他并不在乎。
出至外边,他回头瞅了眼坐在堂内的莘迩,冷笑想道“只等匹檀大率的精骑一到,这西海县就神仙难救。打下西海了后,到时,我求匹檀大率继续南下,再打下酒泉、建康,把我的父兄、族人救出。卢水是不能待了。我带着他们投到匹檀大率帐下,不失一个别部小率!”
想到父兄,元光又不禁想道,“我给匹檀大率作内应,事情传出,建康郡也不知会不会迁罪於我的父兄?我可先遣人偷回建康,告诉我父,叫他提前觅机潜逃。”
元光想的不错,却没法遣人出城了。
因了他的情报,当日起,莘迩就加强了戒防,不仅重点守御城东,城西也没有落下,兵卒日夜巡城,把西海县把得金汤一般,压根就没有溜出去的机会。
人遣不出去,等了三四天,元光等到心焦,亦不见匹檀与温石兰的人马杀来。
八月十日,一道加急军报呈送到了莘迩的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