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恩诧异地把棋子拣起来,自己默念口令,掷在地上,顿时烟雾腾起。一只全身武装的食人魔出现在面前。
「怪,没问题啊,你为甚麽不能用。」
「我怎麽知道。」凛撅着嘴,「你告诉我的口令不会是假的吧。」
琼恩无奈,「我有这个必要麽。」
「那这是怎麽回事,为甚麽你能用我就不能用……而且我碰触棋子的时候,根本就感觉不到它们里面有魔法力量啊。」
「甚麽?」
琼恩更加惊讶,要知道他和凛都是巫师,巫师对魔法有超乎常人的敏锐。一件东西拿在手中,自然就能感应到其中是否蕴含有魔力,是普通物品还是魔法物品,这些棋子都是能够变化魔像的,蕴含有很强的魔法力量,凛也是有一定造诣的巫师了,怎麽会感觉不到?
虽然完全不符合道理,但事实就摆在面前,无论凛怎麽试验,她就是没办法激活棋子,而只要换了琼恩来,一切就都没问题。凛大为恼火,差点想把这副棋砸了,幸好梅菲斯见机得快,在旁边拦住她,萨瓦棋才幸免於难。
「我不能用,那还说得过去;凛是巫师,她也不能用,只有你能用,」梅菲斯皱着眉头,「这是甚麽缘故?」
「不,不是只有我能用,」琼恩说,「那个恶魔情报贩子也能用,我见他演示过两次。」
「那就很怪了,难道这副棋其实就是他自己制作的?特地为了你而制?」
「是吗,那我可真有点受宠若惊啊。」
梅菲斯微微摇头,沉吟着,「凛,」她突然说,「今天的事情,别再外传。」
「甚麽事?」
「你不能使用这副棋子魔像的事情,」梅菲斯正色说,「就当今天没这事。」
「嗯,没问题,不过为甚麽啊?」
「你先别问原因,我也只是种直觉。」
梅菲斯的要求让凛有些好,但她还是乖乖答应下来。而且事到如今,也已经来不及再去想这些了,比赛很快就要开始。
吉斯洋基人和人类长相差不多,皮肤暗黄,耳朵尖长,边缘呈锯齿形,身材既高且瘦如竹竿,穿着精致的盔甲,每个人手中都提着银光闪闪的阔剑,它是吉斯洋基人特制的武器,看上去是固体,其实是流质,可以根据主人的心意变幻成各种其他武器的形状——所以吉斯洋基人往往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
阿忒妮第一个上场,她用奖金购买了大量的魔法箭,有的能够穿透力场护盾,有的能够爆炸,有的附带闪电或者寒冰,有的附带破魔效果,还有的能自动跟踪追随,配合上她的精湛箭术,在最近几场比赛中威风八面,连战连捷。「恶魔地世界还真是有些好东西,」她满意的说,「物质界根本不可能有这麽多魔法箭可以供我消耗。」
如果对手是施法者类型,那麽阿忒妮便保持超远距离攻击(通常来说,箭矢的射程是比魔法远的),用破魔箭逐步消耗敌人的法术防御,最终搞定;如果对手也是武者,那各种箭矢附带的魔法就更起作用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弓箭手就是一个消耗金钱地角色,大量地灵魂宝石换成了魔法箭矢,然後又在一次次的射击中轰然爆炸,化作粉末,简直就是用钱把对手砸死。
幸好遇到的对手大多都比较穷。
然而这一次。阿忒妮的箭却碰到了敌手,吉斯洋基人的银光阔剑能够自由变幻,既是武器,又是盾牌,而且同样也附带魔法,挡住了所有的箭矢攻击。而且他们使用的是灵能,和魔法不属於同类,阿忒妮购买的那些破魔箭矢。根本抵消反制不了吉斯洋基人的防御。
勉强周旋了十来分钟,阿忒妮花大价钱买来的箭矢眼看消耗近半,取胜还遥遥无期,只得按照预先的计划,早早弃权认输。
紧接着上场的是凛,她戴了一只浅绿色的挂坠。那是去年红袍巫师会晋阶赛,凛获得冠军所得地奖品。梅菲斯说那是绿松石护符,能够抵御多种精攻击法术,凛嫌它式样不够精致。平时都懒得戴,这次是为了对付吉斯洋基人特地翻出来的。上了擂台,凛凭借着无限火中跳跃的能力和强化过的魔法宝石,成功地轰下了两个吉斯洋基人,但在第三场被打了下来。对手趁她刚刚从一个火堆中出现。立足未稳之际,骤然拉开次元门贴身逼近,银剑变幻成巨锤。重重砸在凛的背部。凛立足不稳,往前扑倒,总算她反应极快,抓起一枚红锆石朝地上砸去,顿时熊熊火海将方圆三十尺尽数吞没。
她自己不惧火焰,吉斯洋基人却没这等本事,顿时被烧成了灰烬。凛虽然得胜,却也无力再战,匆匆下场,脸色已经苍白一片。总算她是龙脉,受到猛力攻击时龙鳞会从皮肤下自动浮现护身,否则只怕就是骨断筋折地下场了。饶是如此,也已经是受了不轻地伤。
原本的计划,凛倘若战败,是由琼恩上场,两个选民尽量保留实力,下一轮要对付那只亡灵巡猎者,最後决赛还要面对萨马斯特,都是劲敌,她们是主力,须得养精蓄锐。然而欣布见凛被打伤,登时火冒三丈,跳上擂台,连葵露都没拦住。剩下的比赛便再无悬念,四个吉斯洋基人尽数被打得灰飞烟灭,欣布甚至两次动用流星爆这种终极法术,把大半个擂台都轰成了废墟。旁边的赛场工作人员都吓得战战兢兢,远远避开,生怕被风暴女王地怒火波及。
「怎麽样,凛,」梅菲斯从观众席跑过来,扶住龙女,喂她喝药水,「好些没有。」
断域镇里没有殿也没有牧师(至少没有公开的),疗伤治病全靠药水,恶魔们反正皮糙肉厚,自愈能力超强,只要不是当场毙命,留一口气在,几天过了又是生龙活虎,药水也不过就是加速恢复而已,效用不大。凛喝了几口药水,脸色稍稍恢复红润,「好些了,」她说,「背上好疼。」
葵露替她察看了一下,看看台上欣布正在疯狂发飙,无奈地摇摇头,「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先送凛回旅店吧。」
琼恩抱起凛,和梅菲斯先回旅店,莎珞克去商店买治疗药水。进了房间,将凛放在床上,让她趴着,梅菲斯替她褪去上衣,只见背上雪白的肌肤已经深深印上了一大块紫痕,确实伤得不轻。
「她恐怕得休息好几天,」梅菲斯说,「下面的比赛是都不能上场了。」
六人队伍里有三个巫师,虽然以魔法造诣而论凛最低,但她凭借各种天赋异能和宝石魔法的强化威力,足以算得上主力。如今少了她,接下来地比赛只怕更难打了。
如果仅仅是这点,那倒还罢了,真正让琼恩恼火的是,凛因为这次受伤,名正言顺地霸占了梅菲斯,「我需要艾弥薇照顾。」她说。
琼恩对此还没甚麽话可说,他总不能和一个受了伤,躺在床上需要照顾的小女孩去计较吧。在以前,琼恩有梅菲斯,凛加入以後,虽然把梅菲斯抢占了,至少还可以拿她来代替,尝尝新鲜也不错,如今则是两个都没了。
虽说旁边还有个魅魔,随时敞开房门欢迎他进入,只是琼恩和她之间总彷佛有些隔阂。虽然也算是旧识,来到深渊之後也承蒙她帮了不少忙。又签了灵魂契约,按道理说也称得上关系密切了,但那种感觉终究还是差得远,便是暂时代替梅菲斯也办不到。男女情爱,有时候也看心情。心情一不对,即便意兴索然,琼恩原本打算勉强尝试一次,拿魅魔泄火,结果发现自己险些当场不举,只得罢了。
这种怨念转化出来,就变成了对敌人的冲天怒火。在第二天下午的半决赛中,琼恩第一个上场。他平常和人对阵,往往都会倾向於先防护丶试探,判断推测对手的深浅,最後再决定用甚麽方法制胜,如今却懒得管那麽多,上来就用杀招。一只判魂魔刚刚上场。一个照面就被解离成了粉末,另一只迷诱魔抗过了解离术,却紧接着被石化成了雕塑,琼恩取出准备好的小锤子。花了十分钟慢条斯理地把它敲成了碎块。
这种变态的作法激怒了对手,沉重地震动声响起,整个地面都隐隐颤抖,一只完全由成百上千个尸体和骷髅堆砌拼凑起来的庞大怪物,缓缓爬上了擂台。
死亡巡猎者。
因为恶魔们普遍都人高马大。所以比赛场地也比人类世界大得多,有时候总觉得空空荡荡,然而这只死亡巡猎者一爬上来。顿时就显得局促起来。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高楼,长着四只胳膊和两条短腿,标准的巨无霸,琼恩站在面前,必须尽量後仰着脑袋才能勉强看到它的「头部」。双方的体型差距如此悬殊,感觉就像是人类掉进了罗纪公园,撞上一只霸王龙。
琼恩所能掌握的最强法术便是解离和石化,在前面两场比赛中已经用完了——就算没用完,解离术绝对解离不了这麽大只的家伙,石化更对亡灵无用,他最拿手的变形术也只能变活物,对付不了僵尸骷髅。好在早有准备,并不慌张,掏出萨瓦棋便扔出一枚棋子来。
棋子刚一落地,立刻烟雾腾起,化作一个美艳的卓尔女祭司,身穿紫黑长袍,手中握着蜘蛛圣徽,高高举起,一道紫光耀眼夺目。琼恩在心中下了个指令,女祭司立刻快步前冲,朝亡灵逼了过去。
死亡巡猎者也有基本的智商,原本看准对手是个巫师,又已经打了两场,强力法术大多用完,正是来拣便宜的,却没想到对手居然弄出个牧师来。它终究是个亡灵,虽然弱智了点,对牧师却有本能地畏惧,稍一迟疑,女祭司已经逼到近前,右手虚抬往它「脚」上一按,一道白光轰然绽放,灿烂夺目。
治疗术。
如前所说,牧师魔像的术,来源於某位大恶魔。这种邪魔赐予的术,类型主要都偏向黑暗邪恶,诸如「正气如虹」丶「圣居所」之类地圣法术,那是肯定没有,但一些牧师们共通的术,例如「治疗术」丶「痊愈术」之类,还是都有的,而这就足够了。
之所以说牧师是亡灵的克星,就因为亡灵基本都是靠负能量支撑驱动的,而牧师的术多数都是正能量,性质正好完全冲突。比如这个治疗术,只要是个牧师都会,无非是能力高低造诣深浅不同,释放在活人身上,就有疗伤救命地效果——但如果对着亡灵释放,那就成了严重的杀伤法术,如汤泼雪,如火融冰,最是厉害不过。
更何况,这里是无尽深渊。
葵露曾经说,因为这里是深渊,术效果会大打折扣,但她说得是常理,对琼恩手中的牧师魔像不适用。恰恰相反的是,正因为这里是深渊,所以牧师魔像地术效果反而会大幅度提高,因为它本来就来自深渊,来自恶魔。
一道治疗术施出,彷佛光明驱散黑暗一般,白光所及之处,骷髅骨架纷纷碎裂,散落在地,亡灵巡猎者的庞大身躯骤然「消失」了一块,就好像一个人的腿突然被砍断半截,顿时往下一歪,就要摔倒。
它顺势跪倒在地,手臂横扫,砰地把女祭司给打飞出去,远远摔落。亡灵巡猎者全身都附带着各种邪恶法术,生物只要被沾上便会中诅咒,全身枯萎,然而这女祭司并非活人,乃是魔像,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所以半点不在乎,翻身爬起又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又是一道治疗术。
治疗术是牧师的基本术,只要是个牧师就没有不会的,琼恩昨晚早就做了准备,指令这几个牧师魔像祈祷时只准备治疗术,其他一概不用,果然派上了用场。只见这卓尔女祭司彷佛打不死地小强一般,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爬起,左一道治疗术又一道治疗术,不知花了多久,那只庞大的亡灵巡猎者终於轰然一声,全身骨架纷纷断裂,散落崩溃洒了一的。
好整以暇地收回魔像,琼恩也不再接受下一场挑战,直接弃权下了擂台。阿忒妮接替上场,欣布朝他看了半天,「你召出来的那个牧师魔像,」她皱眉问,「用的是恶魔术吧。」
琼恩点点头,他知道以欣布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其中门道,否认也没有意义。两位选民对视一眼,情之间都有些古怪。「是哪个恶魔?」欣布又问。
琼恩摇头,这他哪里知道,深渊里恶魔太多了,绝大多数他连名字都没听过。
「怎麽了?」他怪,「有甚麽问题吗?」
「问题倒也谈不上,只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欣布说,虽然她的情和语气分明就是在说「我肯定没有猜错」,「为你这牧师魔像提供术的,应该是狄魔高根——恶魔君王狄魔高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