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惇暗想,这便难怪,对陆前辈而言,要口交合,那是太过屈辱的动作了,陆前辈多半怎么也压不住自尊,委曲自个儿做那档事吧!
任伯惇谅解地追问,「那…陆前辈,是那种姿势呢?躺?立?或跪?」
这时陆昊天总算放下酒壶,平静地说道:「什么姿势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再不想跟你这笨小子有任何纠葛。」
这句话令素来自卑的任伯惇再度受伤,由情绪高涨的顶峰一下子跌落失望的深渊,低下头也不再言语。
陆昊天仰头喝酒之际,偷瞄了下任伯惇的表情,沉默少许后,便将酒放下,淡淡的说道:「别再理会壁画那件事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极乐圣教本部大厅,最后是怎么从圣教主等三人的围攻中逃脱的吗?」
任伯惇一听那件事居然出现转机,立时大喜,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猛点其大头。
「我们到外头去吧~」,话未说完,陆昊天人早己走出门外。
屋外夜晚的天际,找不到半丝云絮,苍穹星空里满布了灿烂至难以形容的点点星光,彷佛铺天盖地而来,紧紧压迫着任伯惇受到震撼的小小心灵。
「小子~你听说过〔昊天霸极拳〕吗?」,陆昊天的话打断任伯惇被满天星光所压倒的震撼。
任伯惇猛点着大头,开心地回道:「当然有啊,那是前辈传说中最厉害的武功,武林里的传说可就多了,有人说,前辈的昊天霸极拳,可以一拳打掉一座小山。也有人说,前辈的昊天霸极拳,一拳击出,光是拳风,就足够打死十丈外的大老虎,甚至还有人说,陆前辈的昊天霸极拳,根本就不必出拳,只须心念一动,对手便立时支离破碎,形消骨毁,什么加油添醋的传闻都有。只不过,南阳城里,从来没有人能仔细的说出前辈的昊天霸极拳到底是种怎么样的拳法。」
陆昊天啐了声道:「嗟~别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传言。」,说完,只见身上没半件衣服,全身赤条条的陆昊天,挑了颗大树之后,叮嘱身后的任伯惇。
「你就留在那边,小心别过来,仔细看着,这便是我的〔昊天霸极拳〕。」,说完,陆昊天在树前沉腰坐马,然后双拳缓缓收于腰际。
在任伯惇眼中,当陆昊天沉腰之前,背影都还只是个全身脱得精光的壮硕叔伯,但当他开始沉腰坐马,整个人便开始发出惊人的气势,彷佛周围的事物都开始围绕着他打转似的,而当陆昊天开始缓缓收拳于腰际时,那更不得了。任伯惇发觉周围的空气竟随着陆昊天缓慢收拳的动作而开始流动起来,所有事物,都像是以陆昊天的右拳为中心,被不自主地狂吸过去,就连站在远处观看的任伯惇,都有种因为吸力而几乎快倾跌过去的可怕错觉。
只是,那并不是错觉,因为任伯惇随之就赫然发现,陆昊天面前大树的树枝,居然就在陆昊天缓慢收拳的过程里,被迫全数弯曲倒向陆昊天收拳的方向,就彷佛有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它们,不断的弯曲变形,部份树叶更是受不了那股无形力道的牵引下,纷纷脱离了树枝,不断飞向陆昊天端坐马步的方位,最后在力道的牵引下,竟呈现螺旋形状,围绕在陆昊天赤裸的身形周围不停的打转。
就当陆昊天缓慢的收拳动作终至腰际,只见他的右拳以最直接的方式,老老实实,平平凡凡,丝毫没有半分花俏地直线出拳,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出拳动作,但却是由脚尖至膝盖,由膝盖至腰部,由腰部至肩膀,由肩膀至手肘,最后由手肘将力道传递至拳头之上。整个动作,透过陆昊天全然赤裸的身躯,完美表现出力道的传递,整个肌肉与关节的弹动与收放的过程,一气呵成,完美无暇,就像是隐含着某种宇宙至理一般,完美呈现出人类体态中,最威猛阳刚的那一面。
只见那颗大树的树干中心,无声的出现一只有如拳头般大小的空洞,周围却是完好无损。此时,围绕于陆昊天身边的树叶,方随着空洞的出现而纷纷颓然落地。
这一幕瞧得任伯惇叹为观止,如痴如醉,呆滞着双眼,张开大着嘴巴,还完全沉浸在适才惊心动魄及完美无暇的出拳过程,直到被陆昊天屈起中指,又在他大头下狠狠敲了一记,任伯惇方才如梦初醒。
「陆前辈~」,感动至忘我的任伯惇,像个发疯的胖小白痴般的又叫又笑又跳的,激动的想拦腰抱住眼前的陆昊天。
「笨小子~别胡乱抱人。」,陆昊天轻描淡写地闪开任伯惇激动想搂来的贼手。
「抱…抱歉!陆前辈~」,一下子扑空才冷静下来的任伯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向陆昊天道歉。
陆昊天没好气地瞪了任伯惇一眼,才又淡淡地开口道:「昊天霸极拳的〔霸〕,不在力道,不在速度,而是在于它无可闪,无从躲,无能挡的气势。当万念悬于一间,明存于一念,无论诸法,不论应对,对手仍须被迫应战,硬生生接下这一拳,这才是昊天霸极拳的真意。」
「多谢前辈指导,小子受教。」,任伯惇此时己全心全意将陆昊天当明似地崇慕着。
虽然心中还有着「这与极乐圣教一战有何关系」的疑问,但此时把陆昊天当明似地供奉的任伯惇,光可以看见昊天霸极拳的出拳过程,便早己心满意足了,故连大气都不敢吭上一声,更罔论开口质问了。
只听得陆昊天悠然续道:「这套拳法,我在十多年前初创之后,便藉之以转战天下,终得以挤身武林宗师之林,当时我还年轻,但己在武林中闯出不小的名声,又在偶然机缘里与当时还是燕王,亦即当今圣上,结为义兄弟,风头之健,可谓一时无两,我虽然还不至于目中无人,但对自己的武功自然深具信心。不过……就在十余年前,太祖驾崩前两年,我在汉水河畔遇见一个人,他居然只单单用一只手,便轻描淡写地接下我全力出击的一拳。」
任伯惇听见居然有人能仅用一手便接下陆昊天那惊心动魄的一拳,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见陆昊天似乎也讲得出,故不便出声惊动。
「而更叫人气愤的是,那人接下我全力出手的昊天霸极拳之后,竟还若无其事地说了声,噢~这拳法果如传言般威猛无俦,果真不错!,结果我们聊了老半天之后,他居然说没必要再跟我干架,就此飘然离去,留下我独自个一人在那里生闷气。只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当我再度遇见那不可一世的家伙的时侯,却是在一个最最最糟糕的场合,从此我再也没机会与那个人好好公平且痛快地打上一架,唉~」,陆昊天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深以为憾。
不久才又接道:「但虽然我当时没辨法好好再跟对方干上一架,但我心里早就明白,我多半还是打不过他的,所以这十年来,尤其是自我卸下武林盟主一位之后,便一直反覆思考着如何胜过当年那个人。」
「而在这十年里,我所想出来的这一手从未与人交过手的武功,便是我能从极乐圣教大殿那样恶劣的情况里脱身的主因。」
接着,任伯惇见陆昊天右脚似乎快捷无比地微微摆动了一下,只见一片树叶轻轻的由地面上扬起,飞至半空中,任伯惇心下狐疑,难不成便是这手,但随即便否定,因陆昊天此时开口说话了:「小子,你等会留意一下这片树叶落下的时间。」
说完陆昊天便再度坐马沉腰,置拳于腰际,待得树叶飘落约至他腰间高度之时,陆昊天突然轻描淡写地缓缓朝任伯惇击出右拳,任伯惇才刚觉得怪,为何陆昊天的右拳要打得如此之慢的时侯,才赫然发觉,陆昊天缓缓向他击来的右拳,居然越变越大,都还没打到半途,就己经大得像个锅子口一般,正想着该不该闪躲时,就发现自己彷佛深陷入一场噩梦之中,明明意识再清晰不过,但身体竟然全然不听指挥,就连稍动下手指头都有所不能。
而当「怎么身体动不了。」的这个念头才刚浮现,任伯惇又赫然发现,自己周遭不知在何时,己经陷入一片完全看不见尽头的黑色迷雾里,而陆昊天的身形也随之渐渐消失,彷佛天地之间,仅剩下陆昊天的右拳与任伯惇他自己一般。而他却只能全身冒着冷汗,眼睁睁地看着拳头在眼前不断变大并接近。同时,那只拳头接近的速度虽是缓慢得像是乌龟走路一般,但不知为何,却带给他抺杀一切生机的感觉,任伯惇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死亡,与当时在农架掉落崖边时的感受全然不同,当时的感觉是一生重要的事物彷佛在眼前如走马灯般一闪而过,但此时,他却只是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死亡,唯其过程却又缓慢无比,这感觉让他忍不住想大声狂喊来释放他心中无可比拟的恐惧,可嘴唇却如石头般,一点都动弹不得。
就在任伯惇己经快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放声大哭的时侯,突然间,四周的一切又再度恢复了原状,他又再次看见灿烂无比的星空,听见山林间的虫鸣兽吼,也再次呼吸到珍贵无比的空气,接着就看见才刚刚缓缓收回拳头的陆昊天,以及他雄伟无比的赤裸身形。
就在安心下来的时刻,任伯惇眼角才突然间瞄见,适才那片被扬起的树叶,居然在此刻才刚好轻巧巧的落至地上,他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能够听见那片树叶碰触到地面时,所发出的那一下,咚~似的声响。
但怎么可能,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居然只不过是树叶由半空中落至地面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任伯惇骇然抬头望向一脸得意的看着他的陆昊天。
「懂了吗?所谓的快慢,其实只是人为主观的感受。日月运行,星辰轮转,四季变换,快不快?可你能感受得到吗?我们的眼界往往只能意识到自己主观的认定,同时也一直受限于自己主观的认定,所以我们才只能看见虎豹的奔跑过程,却感受不到日月运行的速,能看见天际流云的变换更迭,却丈量不出星辰轮转的无垠,能查觉得出天气阴晴的轮转变化,却体会不出四季脚步的推移。」
此时任伯惇眼中,负手身后解说着玄之又玄的拳法至理的陆昊天,虽是光溜溜着身子,但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无以名之的圣光采与气势,既威严又和善,既刚猛又睿智的长者风范,深深令他心生崇慕与折服。
「所以当我们掌握到人身主观与客观的差别,然后再参透宇宙洪荒的运行轨迹,我们便能突破人体本身的主观限制,进入一个而明之的妙境界,那便是我刚才打向你的那一拳之中所蕴含的至理。」
任伯惇又再度听得满头雾水,但他也不甚在意,因他正沉溺在欣赏陆昊天那威武雄伟无比,宛若天般的壮硕身材所散发出的动人光采之中。
「当时,只有那名圣教主,还能勉强架住我那一拳,其他两人在毫无心理准备,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原本负手于身后,悠然回想并行解说的陆昊天,此时低头望向张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任伯惇,在一阵可怕而不安的短暂沉默之后,怒气再度爆发:「小子~~~你那双贼兮兮的眼睛到底是在瞧哪里!!!」
任伯惇脑门上又狠狠地挨了一记,这记可非同小可,敲得任伯惇一阵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原来刚刚任伯惇正流着口水,死盯着陆昊天随着解说的动作而不时晃动的两粒雄丸及大屌看着,就只差没扑上去,狠狠的咬上一口而己。陆昊天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又不能做出用手遮住下体之类的娘儿们作法,最好的方法便是狠狠敲醒任伯惇的大头,发作兼泄愤。
「后来呢?那后来呢?」,被敲醒的任伯惇慌慌张张地追问。
「没有后来了~我不说了!赶紧睡了,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先至武昌搭船,再顺流而下直达应天。」
陆昊天的意境由悠游于而明之的天际苍穹,一下子落回与任伯惇纠缠不休的泥水沼地里,火大的朝任伯惇一阵怒吼之后,便再不理会任伯惇,自行转身返回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