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也不清楚,当晚辈循记号赶来之时,沙帮主己然昏迷,仅余沙帮主身旁这位兄弟强撑,幸得前辈相助,否则单凭晚辈一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至于详情,只怕须等二人身上迷毒散去之后,方得知晓了。」
「嗯,我也另有要事,须先一步离开。只是啊,世侄,此件事非同小可,处理上千万小心。」,陆昊天说完起身,被遗忘的任伯惇也连忙慌张的爬了起来。
「多谢前辈提点,晚辈会多加留意。」,杨柳青随之也起身,恭敬作揖。
路上,任伯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前辈,[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陆昊天斜眼瞪了任伯惇一眼,像是怪他多事,但最后终究还是开口了。
「你听说过[四门]吗?」
任伯惇点点头回道:「曾听左大叔说过,他就是那个什么四门的四圣使之一,主北方玄武。另外,我还遇见过一个名叫呼于楂的刀客,好像就是什么西方白虎的。」
「噢,连西白虎都再度现身了吗?」,陆昊天沉吟思索后,才狠狠先行警告,「我说胖小子,先跟你将狠话说在前头,谈论这件事己被列为现今武林的一大禁忌,故你听听无妨,却千万别随便四处乱说,否则你那天被人给宰了,我都救不了你。不过,你既然都练过极乐心经,又身负阳极天胎体质,那这件事,你也应该要晓得一点才是。」
陆昊天解下腰旁的水袋,喝了少许,也给任伯惇解渴之后才说起。
「十余年前,江湖里出现了一个秘门派,他们成员并不多,行事也相当低调,每逢有外人问起,他们都自称为四门。原本这门派在江湖里并不显眼,但在一场意外的冲突里,江湖中人才发现,该门派人数虽然不多,但其成员竟然个个武功高强,尤其是其中被称为[四圣使]的四名护法圣使的武功,更是直逼当代宗师级的人物,大家这才逐渐重视起这行事极其低调的秘门派。」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肥,江湖中也是同样道理,原本四门低调行事,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但随着四门名声日盛,大伙儿就渐渐发现到一些怪的地方,比方说,[四门]里的成员,清一色都是男子,同时有人又正好碰见四门成员,竟是大胆的光天化日之下行那男男苟合之事,此事一传开,可就引起轩然大波。原来这龙阳断袖之事,大伙儿都多多少少晓得暗地里总是会有那么几椿,大家也不甚以为意,但纯粹标榜以男男性事为教派宗旨,又仅收录男风同好的门派,却是江湖上从未听闻过的骇人之事。」
「当时民风终究保守,故[四门」很自然的便被打入邪淫教派之流……」
「既然他们低调又没干过什么坏事,单单就只因为他们主张男男之事而将之归类于邪淫之流,也未免太不公道了吧!」,任伯惇接触过的人里,虽然也有像智明子那样的坏蛋,但像关镇远及左舞左等人,在任伯惇心目中,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听到当年的四门因此而被歧视,自是愤愤不平。
「嗯,是啊,但这就是江湖啊,人们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总是怀着戒慎恐惧之心。再加上四门中人的武功还当真都不低,四位圣使的武功之高不说,听说他们那位极少露面的门主武功,更是超凡入圣,比之当代宗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门派总是遭忌的,慢慢的,江湖里不好的传言便四处传开,一些有的没的坏事,不论是否与四门有关,时常都会全数算到四门头上,偏偏四门中人既孤傲又硬气,从来不屑向人辩解些什么,日子一久,双方误会与歧见便日复一日加深。」
陆昊天停下喝了口酒,才又继续说道。
「直到圣祖驾崩前一年,武林各处突然纷纷发生有武林中人遭到劫持施暴,甚至还发生暴徒将人劫持并且强暴凌辱之后,还将受害者赤条条的绑好,大白天的丢进市集街口,蓄意令其干过的丑事任由路过行人观看议论。」
「是男人……吗?」,任伯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陆昊天情肃穆,微点了下头。
「武林中人,虽然大伙儿都是在刀子口上舐血,毫不把生死当一回事,可受到那种屈辱,当真比死了还难受。比方说,像刚刚杨柳青母亲的大哥,当年便不幸遭到毒手,事后还全身赤裸,四肢被绑在一块的吊在市集街口,令红肿的后庭以及私处任由路过行人观看议论了长达半个时辰之久。听说事后,他发狂的拿刀在自己身上割了十数刀,就说是要化为鲜血厉鬼复仇,拒绝医救,最后终于血尽而亡。」
任伯惇听见这种惨事,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那既然受害者这么多,难道都没人有辨法认出犯案的凶手吗?」,任伯惇脑筋一转,突然想到这关键处。
「问题就出在这儿,生还的受害者之中不乏高手,但事后描述,都只知来人黑衣蒙面,武功高,且还会不要脸的使用迷药之类的下流手段,但却从没人能从其所使用的武功,或其身形特征里,查觉出其真实身份,就像武林里突然出现一个武功高的陌生人一般。如此一来,众人自然而然的就将矛头指向[四门」这个秘教派,一来,他们教内宗旨原就是行那男男性事,二来,教内中人的来历也都秘秘的,三来,他们的武功同样都相当高强,这下似乎就满足了所有人的怀疑。」
「因此,一下子,所有受害者及其亲友的怒气就全都指向了四门,最后冲突终于爆发开来。」
说到这里,两人己行近武昌府码头,陆昊天见周围路人逐渐多了起来,转头对任伯惇说:「这里人多口杂,剩下的,有机会再跟你说。」
这时侯,迎面来了一个身材精瘦强悍的年轻人,见面便屈膝跪在陆昊天眼前,低头恭敬说道:「陆王爷均安,季王爷手下贴身待卫季刚,奉王爷之命,在此恭侯王爷大驾,主上立时便到,恭请王爷移驾茶棚稍待。」
只见周围路人纷纷走避,原来正有一队官兵沿路清场,而不远处茶棚里的客人亦全数被请出,显是为恭迎陆昊天而准备。
「哼~老季还是这么爱搞排场,难道就不怕扰民吗?啧~啧~」,陆昊天左瞧右瞧,似乎不太高兴。
那名为季刚的强悍年轻人陪笑道:「要换作是其他人,主上自然也懒得布置,正因为是王爷您,主上这才不得不慎重行事。」
陆昊天摆摆手说:「少来少来,这类屁话我听的可多了,整个就嫌气闷。」,可说归说,陆昊天还是在那季刚的陪笑声中来到茶棚,无辜的任伯惇就傻楞楞的跟在身后。
最靠近门口的桌上早己备妥一壶极品龙井,外加四碟精致小点,陆昊天见只准备了一只茶杯,便吩咐再多拿只茶杯来。
此时,茶棚内外围了一大群官兵,全都肃穆无声的站着,连吭上声大气都不敢,任伯惇那见过这般阵仗,涨红着脸,死活都不敢坐到陆昊天身边。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那些人又不是你老爹,他们站在那里关你什么屁事,坐下来!」
任伯惇被陆昊天这么一喊,才红着脸,畏畏缩缩的坐到陆昊天旁边。这时季刚将茶杯拿来,恭敬的摆到任伯惇眼前,顺道还用眼角打量了任伯惇一眼。
陆昊天拒绝了上来服侍的人,自个儿替自己倒了热茶,也顺道替任伯惇斟满了茶。
这时六无主的任伯惇方才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连忙想接过茶壶,却被陆昊天拨开了手。
「你那来那么多计较,到底烦不烦哪,今天我帮你倒,明天再换你帮我倒不就成了。千万别跟那些家伙一样,自以为当上个什么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从此就可以作威作福,渔肉乡民。」
站在一旁的季刚及众位官兵,其中还包括一位不敢露出头的当地县令之类的,全都装着没听见。
此时,外头无声无息的来了一顶华丽的八人大轿,只见轿甫停落,便从轿中飞出一只事物,仔细一瞧才发觉是一只纯白色的方巾,只见一道人影紧接着自轿里窜出,脚尖轻轻点在旋转的方巾之上,便再度腾空而起,直向茶棚里飞至,此时抬轿八人中的前两人,早己事先在来人预备落脚处,抢先铺上一片地毯,只见来人轻轻落脚,不偏不倚的就正好落在地毯的正中央。
这一手唬得任伯惇连忙起身,又再度缩回人群里,只见来人用眼角冷冷的扫向任伯惇,目光宛若实质,刺得任伯惇双眼发疼,不久后,任伯惇才总算看清楚来人。
来人衣饰华贵,包括头发衣物在内的诸样细节,无不打点得精心整齐,相貌端正而略嫌消瘦,脸色却苍白得吓人,几乎看不见什么血色。最特别的是,他的指甲虽修剪的毫无暇疵,但真正完好无缺的手指,却只有右手的拇,食,中三指,其余两指自第一指节而断,而左手五指更是残缺不全,几己见根,但既使手指残缺,他的整个人却是气势凌人,宛如身上长有无数根针刺一般,令人望之生痛。
「啧~啧~老季,我看你下次干脆在路旁也洒些花瓣,丢些花圈,顺道再去找些铜锣鼓队之类的,在一边敲敲边鼓助威算了,每次见你的排场都这么夸张。」
那人也不坐下,就站着微笑回道:「老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生性怕脏,就这么点小小的癖好,你都不放过数落我的机会?」
这时陆昊天转头朝缩进人群中的任伯惇道:「小子~再跟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人称[三指平天下」的平西王季王爷。」
任伯惇听得呆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此时本名季右鹘的平西王冷淡的上下打量了任伯惇,吓得刚回过的任伯惇,把原先想讲的话又全数吞了回去。
打量完毕后,季右鹘淡淡问道:「老陆,这位小兄弟是......」
「什么也不是,就只是个智能不足的胖小子,你别理会他。」,陆昊天不耐烦的回答,「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不是我要找你,是圣上在找你。」
「噢~」,陆昊天噢了一声之后,便开始侧耳倾声。
任伯惇见季右鹘嘴唇微动,却丝毫听不见任何声响,他猜想,多半又是传音入密的功夫,不想旁人听见。
「有这等事?」,半刻后,陆昊天情动容的开口问道。
「嗯,所以圣上急召我们二人进宫商量。」,季右鹘的语气却还是那样淡淡的,彷佛世上没有能让他激动的事物一般。
「啧,可是,我己经先答应这胖小子,要陪他去见辽王。」,陆昊天苦恼的说。
「去见辽王?老陆,你又不是不知,辽王岂是平常人说能见就见的,你这么随便的就带人去见辽王,难怪就不怕圣上那边恼火?」
「我那管得了那么多,反正圣上那边有什么意见,我全担下来就是。」,陆昊天也显得有点烦躁,没好气的回道。
「唉,我说老陆,这小子到底是你什么人,竟值得你甘冒如此大不韪?」
在一旁的任伯惇听得都呆了,他原本单纯的想法里,不过就是去见个人,然后传个口信如此而己,那知其中竟有如斯多纠葛,甚至还牵涉到当今圣上。
「反正我不管,你要我去见圣上,你就得另外找人把这胖小子带去见辽王,到时圣上那边有意见,就叫圣上来找我便是。」
季右鹘狠狠的瞪了任伯惇一眼,一会儿才无奈回道:「唉~好吧,反正天底下也只有你有那本钱,能够在圣上面前讨价还价的,就都随你了,只不过你最好写个手信之类的证明,着他们带去,否则就算是我的人过去了,辽王府的人都不见得会买我的帐。」
「那当然不成问题。」,陆昊天毫不在意说。
写完了手信,陆昊天把任伯惇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说:「小子,朝廷里出了大事,我得过去帮忙才成,暂时没辨法陪你去应天府了。」
任伯惇摇摇头道:「没关系,陆前辈,您忙正事要紧,我己经不晓得该怎么感谢您了。」,眼见分离在即,不知怎的说着说着,任伯惇鼻头竟一阵酸楚了起来。
「你记着,到了辽王府传完话便赶紧走人,那里是个是非之地,千万别停留太久。」,陆昊天低头在任伯惇耳边提点。
「嗯。」,任伯惇闻言点了点头。
「我回头有空再找你,你自个儿多保重,有空就多练练游龙迷踪步,紧急时侯,说不定派得上用场。」
「嗯。」,任伯惇又点点头。
任伯惇依依不舍的目送陆昊天离开,也不知这一分开,那日才有缘再度相见,想着想着,不禁又难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