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在书桌的人正低头阅看着桌上的文书,想来那人就是朱元璋了。
只不过跟韩星想象的干瘦或者肥壮的老头不同,朱元璋身材雄伟,身穿一袭绣着九条金龙的浅绛袍服,头顶高冠,自有一种威慑众生的王者霸气。只从外表上看,绝对让人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充满霸气的人,竟是个阳痿。
朱元璋听得足音,蓦地抬起头来,锐利如箭的眼往他射来。
他形相伟,眼耳口鼻均生得有异常人,若分开来看,每个部分都颇为怪异,但摆到一张脸上时,却又出地好看和特别,充满着威严和魅力。
韩星微微弯腰,作了个揖道:“高句丽专使朴文正参见大明天子!”
就在他弯腰的时候,御书房内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显然那些潜伏在周围的高手都已提高了精警觉。
韩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只作揖,但没有下跪行礼之故,这对于首次见君来说已是失礼。韩星也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意气用事了,但作为一个现代人,要他给人下跪又实在很难办到。
就在韩星和那些高手都凝屏气等待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冲突的时候,朱元璋离开书桌,以矫健的步履来到韩星身前,精光慑人的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呵呵一笑道:“他们没有说错,文正你果是非凡,哈哈!”
放开韩星,走了开去,到了书桌前,一个转身,眼睛再落在他脸上。
那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间便消失无踪,既然作为皇帝的朱元璋都不追究了,那些高手自然没有替朱元璋追究的心思。
站了起来的朱元璋又是另一番气势。
只见他虽年近七十,但身子仍挺得笔直,毫无衰老之态。用韩星的话来说,就是依然无法看出这是个阳痿。
他的手和脚都比一般人生得较长,一行一立,均有龙虎之姿,气概迫人,教人心生惧意。
朱元璋双目光电射,看了他好一会后微微一笑道:“正德既派得你出使来见我,定对我国的古今历史,非常熟悉吧!”
韩星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我压根就是本地人,而且历史学得不错,不止对古今历史熟悉,就连你明朝未来的历史也知道不少。
朱元璋伸手搭在他肩头上,亲切地道:“朕欢喜你那对眼睛。”
韩星为之愕然,为何听来那些关于朱元璋好杀功臣贪官的事,和眼前这毫无皇帝架子但却自具皇者之姿的朱元璋完全不同呢?忍不住道:“欢喜我的眼睛?”
毕竟不是当惯官的人,稍一松懈就忘了自己的官职,竟自称为“我”朱元璋豪气奔放地一声长笑,再从书桌移往桌旁,两手负在背后,走了开去,站定背着他道:“那是对不嚣张不张狂,但却暗含傲气的眼睛。”
霍地转过身来,傲然道:“朕之所以能逐走鞑子,扫平天下群雄,并非武功谋略胜过人,而是朕有对天下无双的眼睛,绝不会看错人,正因为没有人比朕更懂用人,所以天下才给朕得了。”
韩星心道:“你真的不会看错人吗?胡惟庸和楞严之流又怎么计算。胡惟庸是你刻意培养出来对付功臣的就算了,但楞严却绝对看走眼了。”
朱元璋像看穿了他的心意一样,嘿然一笑道:“专使不用掩饰心中所想的事,你既和谢廷石由山东绕了个大圈到朕这里来,对本朝之事必有耳闻,哼!谁忠谁奸,朕知道得一清二楚,什么都瞒不过朕。”
韩星愕然望去,刚捕捉到朱元璋嘴角一现即敛高深莫测的冷笑,暗忖看来楞严也像胡惟庸一样,是他刻意培养出来打击功臣的棋子,有用完即弃的打算。只不知楞严乃庞斑之徒这件事他知不知道。
朱元璋又微笑道:“朕虽不清楚自己的眼如何,但看到你的眼,使朕能感觉到你有点像以前的朕,充满了不甘于人下的傲气。只是欠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野心;没有野心,休想做得成皇帝。”
韩星下意识的道:“我又不想当皇帝,要那种野心做什么?”
朱元璋微微一怔,打量他一下后,又笑道:“文正说得好!”
心中却想到:“这人虽跟我一样有不甘于人下的傲气,但却没有任何野心和权欲,这样的人应该会当个逍遥世间,游离在朝野之外的隐士才对,怎会做到那么大的官呢?”
随即又想到假专使的传闻,但马上又让他晒然一笑,这样的人更不会为了那点钱财就劫了专使团。
朱元璋忽然叹道:“要做皇帝当然是天大难事,但要长保江山则是更难事,为帝之道,首先便是绝情绝义,凡有利的事,便须坚持去做;无利之事,则碰也不碰。所以朕最讨厌孔孟之徒,哼!‘何必曰利,只有仁义。’天下间再没有比这更虚伪的言词了。自古以来,秦皇汉武,谁不是以法家治国,懦家的旗号,只是打出来作个幌子而已!法家就是只讲法,不论情。”
韩星点头道:“儒家那仁义之说,乃孔孟观察人与人之间相处所得的道理,套用在国家大事上确实不适合了。最多只适合作为一种道德观念,作为法治的辅助和补充。”
朱元璋双目一亮,大笑道:“文正有此见解,果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