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余晖被乌云遮住,外面下起了雨,周潼独自一人,踽踽独行,他不想回家,确切地说他没有勇气回家,没有勇气面对温柔善良的美玲,没有勇气面对天真无邪的儿子。
这是一场小雨,雨丝轻柔而纤细,缠绵地落在他的头上、身上,但依然无法溶化他那颗冰冻的心。
他无处可去,也没有地方或人可以倾诉,他只能这么走着,漫无目的,孤独而又可怜。
转过一个街角,他抬起头,看到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自己的正前方不远处,是一片白茫茫雾蒙蒙,雨比刚才大了,风也没有先前那么柔和了,卷起地上的枯叶和杂物,在地面上空飞舞着,整个城市陷入一片荒凉寂寥。
突然一丝可怕的念头在自己的脑海里闪过,并牢牢地印在了那里,挥之不去,又反反复复,他浑身打了个冷战,用力晃了晃自己的头,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想法,一个苍凉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惟有如此,惟有如此。
他抬起头朝四周看去,除了空落落的街道和稀落的行人和车辆,什么都没有,声音从哪儿来?他对每一个经过自己面前的人仔细观察着,但都是形色匆匆,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从他身边像风一样掠过。
他惶惶地朝前走着,眼睛不停地朝四周观察着。在一个咖啡店门前伸出的宽大的遮阳篷下站住了,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靠在了咖啡店的外墙上。
这时,那个苍凉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惟有如此,惟有如此。他浑身打了个冷战,急忙睁开眼睛朝四周看去,依然空空如也,这次甚至没有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篷子下面只有他和一条流浪狗。那条狗正用一种期盼而无助的眼看着他,浑身的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营养不良使它的躯体看上去瘦骨嶙峋,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四肢颤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告诉他,带我回家吧,或给点吃的也好。
这时,蓦地又有一个声音传来,不是刚才的那种苍凉,而是刺耳的,甚至有些在尖叫或者说在尖利的呐喊:杀了她,不然她会毁了你,毁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的前程,你的家庭,你所有能为之骄傲的东西,接着,那个苍凉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惟有如此,惟有如此。
周潼回过头往咖啡店里看去,宽大的落地窗上一片雾蒙蒙,隐约可以看到靠近窗子坐着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咖啡杯里冒着热气,两个人低声絮语,时而窃笑,时而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双方的手在冒着热气的咖啡杯上面交错握着,手指和手指彼此环绕,拧成了数个结。
周潼回过头,嘴角是一缕惨笑,这美好的一切本也应属于他的,属于他和美玲的。他低下头朝那只流浪狗看去,但已没了那狗的踪影,在狗呆过的地方,只剩下积水一滩。
他哭了,连一只卑贱的流浪狗都不愿与他为伍了,是的,此刻的他还不如那只狗,那狗虽然卑贱,也在为了能填饱肚子而发愁,但它的精是快乐的,至少比现在的他快乐。
他听到电话铃响,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自己家的电话号码。他犹豫着摁下了接听键。
“在哪儿呢周潼,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伞,我去接你吧。”
是美玲的声音,温婉而又深情,那是一种心底的自然流露,是真切朴实的,不掺杂一丝的虚伪和言不由衷的关心。
周潼止住了哭声,但声音依然有些变调:“我在咱家不远的那个咖啡店门口避雨,你不要来了,视线不好,等雨小了我就回去。”
“你怎么了周潼,你哭了?”
“不,没有,我没有哭,只是有些伤感,这样的雨是会让人感到伤感的。”
美玲没有再说什么,放下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