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惑不解道。
「这个我就不敢说了,或许是你家有大笔财产,还是你的存在妨碍了他的事情,总之,他这么做首要目的是让你离开你妈妈,然后让她与你无法近距离接触,之后他到底是想对你家不利,还是想对你妈妈下手就不得而知了。」
怪人抚摸着下巴上的一撮灰白胡子道。
「而且,他这么做的同时,还可以对你妈妈市恩,让你妈妈因而感激他,增加对他的信任感和好感,为他在你妈妈心中的地位加分,由此达到一箭双雕、一举多得的效果,此人心机慎密,手段狡诈,不是个一般人物。」
「不一般,不一般,不一般。」
怪人将这话重复了三遍后,转身就要走开,他虽然驼着个背,但走起路来却是极快,我的手脚此时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看他要走开的样子,连忙上前拉住他道:「大叔,等等,你要去哪里啊。」
「我还能去哪,午饭时间到了,你不去吃的话就没得吃了。」
他被我拉住衣袖也没有生气,只是用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不足10平方的房间内,裸露在外的混凝土墙面粗糙砂砾,有一个装着手臂粗钢筋的小窗户带来唯一的光线,两边墙角各放着一张钢丝床,床脚都是焊死在地板上的,房间另一面并没有门,而是用一道铁栏杆与外界隔开,此刻铁栏杆已经被打开了,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我跟着那人走出了这个房间,置身于一条很长的过道内,过道两边都是同样大小的房间,此刻正有不少同样穿着病号服的人正在向外走着,我跟在他们后面走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内。
这个厅子里摆满了铁制的餐桌餐椅,同样都是焊死在地板上的,当中有个大桌子上摆了几个齐人高的大铁桶,接穿着白色厨师服装的人拿着勺子铲子在分菜,这些病人倒是挺遵守纪律的,整整齐齐的排了几支队伍,厅子的窗户和大门都装着铁栏杆,有不少穿着跟老张他们差不多制服的人在来回巡视着。
我跟在别人后头排了15分钟,才从一个取菜队伍拿了一份饭菜,一个又高又胖的厨子在不锈钢餐盘上放了一团米饭,几根豆荚和几块黑乎乎的看上去像肉的东西,我还想问问这是什么,胖厨子已经开始喊下一个了,我只好端着这份轻忽忽的饭菜走开了。
我看到那个怪人在很角落的一张餐桌上坐着,也就端着自己的盘子走了过去,跟他面对面的坐下,他没抬头看我,只是专心致志的对付的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看他那副认真劲还以为盘子里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其实一看里面的东西跟我差不多。
我试着夹了块看起来像是肉的东西,放在嘴里一咬,这又冷又硬的哪里有点肉的滋味,好像是用豆腐之类的裹上层面筋在油里炸一炸就捞出来的,而且放了那么久都凉透了,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有些丧气的把咬了一口的面筋吐在了盘子里,看着那团冰凉的饭团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来。
那个怪人花了20分钟才把那团饭和面筋吃完,然后挑起一根豆荚放在口中细细咀嚼,他闭着眼睛活动着下颚,好像陶醉在豆荚的美味之中一样,我有些钦佩的看他把这几根豆荚都吃进肚子里,最后还端起盘子把残余的菜汁都舔干净,才拍拍肚子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你怎么还不吃饭,难道要留给我吃不成?」
怪人瞪圆了眼睛看着我道。
「可是,这些东西也太难吃了吧。」
我面露难色道。
他看我盘子里的饭菜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摇着大脑袋叹道:「你这娃儿好不知深浅,这里的东西你不吃别人还会过来抢的,你还以为自个是在家里,不想吃饭有父母哄着你吃吗?」
好像要印证他的话一般,一个瘦的像竹竿般的青年男子一直徘徊在我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我面前的盘子,这时他趁我一个走,从旁边冲了上来就要抢我面前的盘子,别看他一副死痨病鬼的模样,那一下的动作居然像只鬣狗般迅速,我完全被吓到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是那个病鬼双手握在盘子边缘却怎么也动不了,他皮包骨头的手上直冒青筋,骷髅般深凹的脸涨得通红了,可我面前的盘子依然纹丝不动,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对面那个怪人伸出2 根手指搭在盘子边缘,看他面不改色,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病鬼就是无法从他的手指下抢走盘子。
病鬼看到两人之间力量过于悬殊,只好松开抓住盘子的手,悻悻的走开了,我越发觉得这个怪人身上有很多令人难解的谜,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个囚犯或者精病人,好像身上拥有深不可测的能力,这个人的身份肯定很不简单,我忙出言道:「大叔,你这么厉害的本事,能不能教教我。」
「呵呵,这个好说,不过——」
怪人看我一副很崇拜他的样子,好像心情大好道。
「你得先把这个盘子里的饭菜都吃完。」
为了讨好这个怪人,我只得捏着鼻子开始吃起这些令人难以下咽的东西,看着我面带苦色,但任然坚持将饭菜都吃完,怪人脸上露出一种慈祥的色,他站起身来示意我跟着他走。
这个时候,厅子里的病人差不多都吃完他们的食物了,开始各自做着自己的活动,有的人拿了书本在一旁看,有的人聚在一起下棋,还几个人像小孩子一般玩起了跳皮筋,这些穿着病号服的,年龄从10岁到60岁都有,还有一些长相上看不出年龄的,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是眼呆滞、行动机械,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的精状态并不正常,我果然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疯人院中。
我们一路从这些不正常的人群中穿过,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这些病人都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完全无视周边的人或事,门口的看守们的注意力也不会放在我们身上,怪人带着我走到大厅一个偏僻的角落,这个角落里的灯已经坏了,地面上堆满了各种旧家具,堆得高高的直到天花板。
搬开几把堆满灰尘的椅子之后,怪人轻车熟路的从家具堆里找到一条隐秘的通道,随着他的脚步我们钻进了一个仅容1 人通过的小道,转了几圈之后怪人突然停住了,他摸索着不知道动了什么,前方突然有光线透露了进来,原来这里已经抵达大厅的外墙了,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张墙上已经被挖开了个2个拳头大小的洞。
怪人轻轻唿哨了一声,那个洞口突然钻进一颗黑乎乎的小动物头颅,它有着湿漉漉的尖鼻子,三角形的耳朵竖在头顶,两只细长的眼睛斜斜向上,除了下巴处一圈白色的毛发之外,浑身都是油黑发亮的短毛,我好的摸了摸这只小狗的头,它很和善的闻了闻我的嘴巴,然后嘴里「呜呜」的向怪人叫着些什么。
怪人叫了几声我听不懂的语言,那只小狗的头又缩回去不见了,我觉得这个怪人身上真是有太多故事了,在这么一个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方,他好像在自己家中一般闲庭信步,而且还能有一只小狗作伴,这简直就像小说电影里才有的情节。
没等太久,小狗又从洞里钻了进来,这回它嘴里还叼了个什么东西,我闻到一股久违的煮熟的肉香味,原来是一只油腻肥厚的烧鸡,怪人撕了半条腿扔给小狗,小狗就叼着从洞口原路退了出去了,怪人伸手不知道用什么把洞口给封上了,我有些嘴馋的看着剩下的烧鸡,怪人却掏出个袋子将食物包好,揣回自己的怀里,然后示意我跟他走。
我们从原路返回,又将椅子按原样摆好,从外表上根本想不到这下面有这么一条通道,厅子里的病人们仍然沉浸于他们的娱乐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俩的举动,我跟怪人回到最早的那个房间内,我们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接着附近病房内陆续有人返回房间内,大约15分钟后,房间门口的栏杆被合了上去,我们俩又重新被禁锢在房间里了。
怪人看房门已经被拉上,叫我转过身来背对着门口,然后取出怀里的烧鸡,分了一半递给我,我忙不迭的接过,狼吞虎咽起来,前不久勉强填进肚子里的那些饭菜根本无法抑制我的饥饿感,我很快就把手中的鸡肉都送入了肚子,而怪人依旧保持着他细嚼慢咽的吃法,他见我眼巴巴看着的可怜样,不禁摇了摇头,将手里还剩的一条大腿都给了我,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奈不住馋虫作祟,还是接过去送入了肚中。
待我吃完,怪人很仔细的将剩余的骨头和肉刺都收拾好,用那个袋子装好放入怀中,还叫我擦一擦嘴上残留的油渍,以免被巡视的人看出端倪。
他这一系列手段我看在眼里,心里越发觉得此人浑身都透露着秘,待他把东西都收拾好后,我一把抓住他的裤管,长跪在地道:「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帮帮我好吗?」
他对我所说的并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要我怎么救你,我自己跟你一样,都被关在这个疯人院里面,我要是能救你的话,我不会早点救了自己去吗?」
我一时为之语塞,但仍然坚持摇着他的裤管道:「我不信,大叔你看起来很厉害的,你还在墙上弄了一个洞,迟早能够出去的,求求你,带上我一块去吧。」
「呵呵,你看到的那个洞,知道花了我多少时间吗?」
怪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洒然笑道。
「多少时间」我道。
怪人伸出一个巴掌向我晃了晃。
「五年吗?」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呵呵,翻一倍。」
怪人笑了笑答道,他的笑声中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之意。
我真的被震住了,没想到那两个拳头大小的洞,居然花了这个怪人十年的时光,想到这人在这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没有被逼疯就觉得很了不得了,他还悄悄地利用这短暂的饭后活动时间来挖这个洞,很难想象这十年间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回想到自己的处境,心里顿时凉了一半,觉得眼前一片茫然。
「大叔,还有其他法子能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吗?」
我犹不死心的追问道。
「没有,就算是那个洞挖好了,也不能保证你可以逃得出去,出了这外面还有三道围墙,每一道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看守,就算你能够逃了出去,你还是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岛上,离最近的大陆还有8000多米的距离,你能在被大浪打碎前游到岸吗?」
「我会游泳的,我一定可以游过去。」
此时我心里暗自感谢爸爸,从小就带着我学游泳,虽然从小体质并不是很好,但在码头上长大的自己游泳却是一把好手。
「呵呵,你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最多只能在小河小溪里游个来回,到了海上被浪一打就晕了过去,想都不用想了。」
怪人瞥了我一眼,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道。
「那我应该怎么办,大叔,你教教我吧。」
我继续恳求着怪人。
「等你长大一点再说吧,没有一个强壮的体魄,我让你跟着我就是送你去死。」
「那要多久啊。」
「也许要五年,也许要十年,也许要更长的时间也说不定。」
怪人眼睛瞪着我身后的墙壁道,他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的,我要早点出去,妈妈会担心我的,况且爸爸又不在了,吕江他们都是坏蛋,妈妈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一听要那么长的时间,心下就慌了。
「呵呵,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让你出去了,你能给你妈妈提供什么帮助吗?就算没有吕江,也会有张江、王江之类的,你有什么能力去抵抗他们?」
怪人反口问道。
「可是,难道我就只能白白的在这里等着,让妈妈被吕江他们欺负吗,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我要保护好妈妈啊。」
我嘴里很不服气的说道。
「你以为自己会吹几句牛就是男人了吗?他妈的这男人两字也太不值钱了吧,你自己撒泡尿照照看,你像个男人吗?」
不知道我说的什么惹到了怪人,他语气一下子严厉了起来。
「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半毛值钱之物,你连吃喝拉撒都要倚靠你妈妈,除了给她惹下是非之外,你还能干啥,说白了你就是个拖油瓶,你连累完你妈妈之外,在这里还要连累我。」
怪人的一番话尖酸刻薄,却又刀刀入肉,说得我浑身像在蒸笼里蒸过一般,大汗淋漓,心里又羞又愧,的确如他所说,我自从生了下来就是不省心的小孩,妈妈为了我不知受了多少的苦,在爸爸去世后,妈妈自个承担着整个家庭的负担,可是自己非但没能为母亲分忧,反而各种惹是生非,现在只能被困在这个非正常人聚集的地方,其中有很多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要不是自己任性冲动,做事情不考虑后果,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个局面呢。
想到此处,我死死的咬住牙关,强忍着快要迸出来的眼泪,发狠着就朝他面前地板上磕了十几个响头。
怪人也不阻止我,看着我的脑壳敲在水泥地板上咚咚作响,直到额头上已经破皮见血了,才把手一伸,将我从地板上捞了起来,他力气极大,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提到空中,面露怒色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干嘛?」
「求你,我要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你教教我吧。」
这几下嗑得我脑子晕乎乎的,我只能尽力保持清醒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教你,教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怪人翻了翻白眼道。
「我是我的恩人,我终生都会感激你的,我还年轻,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你让我杀人放火都可以,等你老了的时候,我把你当亲人一样照顾。」
我强忍着脑壳上的疼痛道。
「哈哈,你小子还真会说话,不过现在你我都被关在这里,你说的这些又有何用。」
怪人冷笑道。
「不管有用没用,我对你总没有坏处,不但挖洞的时候多一个人帮忙,平时没事还可以跟你聊聊天,总比跟一群疯子在一起好吧。」
虽然怪人的冷嘲热讽停在耳朵里极为难听,但我依然坚持着。
怪人皱起眉头思索了半天,总算舒颜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好吧,算你小子走运,我答应你了。」
听到他这句话,我原本强撑着了半天的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顿时感到额头被磕破处疼痛异常,眼前突然一片白茫茫的虚空,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