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紜希……」
黑暗争先恐后涌上来,紧抱他按住他舔舐他吞噬他啃食他鲸吞他——
她消失了,捲走所有光芒。
他跌落在黏稠的黑暗里,摔入万劫不復的深渊,溅起水花。
——你想要我留下来,对不对?
对。
我想要你留下来。
「江暮云!」
她看过来了。
——你不能……为我换条路吗?长一点的、远一点的、再崎嶇一点的……
他彷彿听见,涂料在空气中微微凝固的声音。
江暮云心跳得很快,几乎屏住气息,慢慢转过身。
只见眾人推推挤挤,慢慢让出了一小条路。
季紜希对着空气微笑,笑得浑然不觉,笑得明媚烂漫。
「暮云,你在看我吗?」她问,「我是来说再见的。」
这一瞬,他明白了。
他不该奢求季紜希留下来、不该奢求与她再见。
那枚眼睛肖像,承载的是他的眼。
湿漉漉的,悲伤的,如同一种无声挽留。
——不要走。
真正不想走的人,其实是他。
她早就明白这一点,他却还执迷不悟,一心想贯彻自己的决定,却忘了停留原地也是一种决定。
「我……不说再见了。」他轻喃。
他要留下来。
永远望着她,就不必再见。
她眼底的光,就是他的归处。
季紜希一愣,然后笑得更灿烂了。
在他失去踪跡的那一个月里,她每天溜进来画上一笔。
房门深锁,只有她拥有通往深渊的钥匙。
那把钥匙,是他亲自给她的。
一笔、一笔、一笔……
终于,江暮云葬身在她亲手绘製的烈焰里。
从此以后,只有暮云。
感受不到爱的时候就由她来说,想逃的时候就由她陪着他逃,他想要大海她就成为他的大海,他想投身火焰她就作他的火焰,就算他想要天上星辰,她也能够为他去摘。只不过是失明而已,有什么做不到的?
「暮云,你过来。」季紜希朝黑暗张开双臂。
一秒,两秒,三——
他穿过黑暗,上前拥住了她。
他已经不必演戏,不必飞翔,不必嚮往烈火,只须朝她走来——
请永远待在我身边。她在他耳边说。
他不置可否,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缓缓闭上眼睛。
「这就是我的回答。」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