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磐面色煞白,就想跪下去:“陛——”
皇帝抬手阻了他:“我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是。”赵磐已换了恭恭敬敬的模样?,心下仍狂跳不止。
齐娘子没见过天颜,但见状也猜到了些许,苏晴虽然见过皇帝,但从不敢直视他,一时?竟没认出来,但她见赵磐前后脸色变化之快,便忍不住去瞧,被近前的侍卫挡住了窥探。
“东西?。”皇帝见赵磐似吓蒙了,不耐烦地提醒他。
“啊,哦——”赵磐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把东西?呈上去,忐忑道,“臣方才不知是舅舅,多有冒犯……”他是天子内侄,叫一声?舅舅也不为过。
皇帝接过那只老虎木雕,用衣袖擦了擦,才递给萧沁瓷,口中也淡淡说:“你?冒犯的可不止我一人。”
赵磐恍然,又?对着萧沁瓷致歉:“这位……娘子,”他不知能陪天子出游的美?人是何许人,也没有听说皇帝在宫中册了妃嫔,便择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称呼,“方才冒犯了。”
萧沁瓷侧身,并不受他的礼。她将那木雕放在手中端详,这也不知是用什么木头雕的,摸上去温润如玉,倒确实?有几分精巧。
皇帝知道萧沁瓷是故意不理赵磐,他见赵磐越发惶恐,想起这好歹是自己的侄子,便说:“是我夺人所好,只能请你?给你?的心上人再另挑一个礼物了。”
“不敢,不敢。”大冷天的,赵磐鬓角竟已湿了,他勉强笑了一笑,从摊上又?拿起一个小马,对齐娘子道,“阿惠,我记得你?属相是马,你?看这个如何?”
齐惠正?要接过,便听那边戴帷帽的女子娇声?道:“唉呀,那个我也喜欢,怎么办?”
赵磐手一抖,那匹小马顿时?滚落在地。
四野默然,还是皇帝开了口:“好了,怎么这样?贪心,传出去该说我仗势欺人欺负小辈了。”
不同于和赵磐说话时?的沉冷,他对着那女子说话温柔宠溺,虽是在说她贪心,可话里话外却没有责怪意思。
赵磐知道这话不仅是说给那女子听的,自己听了进?去也该做出反应,便将那小马木雕从低上捡了起来,又?想起方才皇帝把木雕递过去时?有个擦拭的动作,自己也就用丝绢擦了擦,这才呈过去。
他观皇帝情?状,便大着胆子说:“这难不成是我未来舅母?既然是舅母想要,那我自然应该双手奉上。”
皇帝并不反驳,萧沁瓷却冷冷说:“赵世?子可不能乱说话,我如何能当?得起你?未来舅母,这东西?你?还是留给你?的心上人吧。”
赵磐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他素来仗着皮囊好会说话一惯能讨小娘子们的欢心,但遇着面前这个人却像是故意针对他一般。他忽地想到什么,余光偷偷往苏晴的面上飘,她不会是同苏晴认识,特?地为她出头的吧?但苏晴脸上除了对他的幸灾乐祸之外也只剩好跟疑惑。
“方才不是还说想要的吗?”皇帝问,“怎么又?不想要了?”
萧沁瓷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敷衍道:“我不要掉在地上的东西?。”
皇帝叹了口气,对她的任性生不出责备的心思来,反而只想一心顺着她:“那再看看别的款式?你?既然喜欢木雕,就一起买下来如何?”他看出萧沁瓷的故意为难,知道即便自己开口让她放过赵磐,她也是会出言挑事的,她心中既然有□□帝也不准备让她忍,顺着她就完了。
萧沁瓷看出皇帝想为赵磐解围的意思,心道果然是他的侄子,到底是一家人,这就护上了,连带着对皇帝也看不顺眼?起来:“方才您不是还说要勤俭持家吗?怎么现在又?这么大方了?”她就知道,什么勤俭持家,都是假的。
皇帝:“……”
她记性是真好,再小的事都给你?记着呢,冷不丁地便拿出来刺上你?一下。
他反应迅速:“我不是还说了,给心上人花钱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吗?你?怎么光记着我的不好,把我的好全忘了?”
萧沁瓷冷哼一声?,皇帝对她的好就像是手指缝里露出的蝇头小利,实?在没什么好值得惦记的。
但她自然不会这样?说。又?见赵磐在自己面前尴尬的模样?,给了最后一击:“再说了,谁会说您仗势欺人?方才赵世?子不也在仗势欺人么?”
电光火石间赵磐脑中闪过一念:她果然是来为苏晴出头的!
他苦笑一声?,至少面上是诚心诚意的道歉:“是,方才是我不对,我向苏娘子道歉。”
苏晴亦被吓了一跳,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两人,在赵磐的歉意前梗着脖子道:“谁要你?的道歉,把钱袋还给我。”
这个赵磐自然不能认,故作无辜的说:“苏娘子的钱袋可不是我偷的,我只是碰巧看见有个泼皮似乎偷了你?身上的银子,特?意提醒你?罢了。”
这话说出来苏晴当?然不信,但她又?拿赵磐没有办法,只不想与他纠缠,有心想同那位为她出头的娘子道个谢,只是这一瞥之下先看见了皇帝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她在仓促间终于想起方才听到这人说话和半张侧脸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一月前的太极宫中她因冲撞了皇帝被下令送出宫,回家之后双膝也是肿了许久才能下地走路,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
“圣——”她远不如赵磐镇定,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身边的护卫一个箭步捂了她嘴,没让她说出口,但她腿已然软了。
皇帝不着痕迹地皱眉,因着苏晴不知分寸的举动又?让有所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赵磐僵硬地笑了笑,对着皇帝道:“是我不知分寸,让舅舅看笑话了。”
皇帝虽然也不大管臣下的嫁娶之事,但事涉萧沁瓷与苏家,他还是听过一耳朵,知晓苏晴被他送出宫后赵磐就见风使舵的立时?上门?退了亲,如今才一个月的功夫又?与齐家议起了亲事,他不大看得上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因此道:“既然知道是笑话,自己行事就该检点一些,你?自己被旁人议论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让你?的祖母也一起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么?”
他不仅是敲打,还是警告。
赵磐脸色已称得上惨白,旁边齐娘子的面容也变得僵硬。
“舅舅说的是,”赵磐勉强道,“我知道了。”
“还想要什么?”皇帝敲打两句便罢了,又?挑拣起摊上的东西?。
萧沁瓷皱了皱眉,见赵磐已经被吓住,便见好就收,说:“不是说要去放灯吗?该错过时?辰了。”
皇帝没有提是萧沁瓷半路上要拐个弯来这里为苏晴出头的,听了这话也只好脾气的应道:“是,那走吧。”
其中温柔小意与赵磐见过的那个威严强势的天子截然不同,他有心想要多瞧萧沁瓷两眼?,最好能认出这伴在帝王身侧的是哪家的贵女,但又?不敢真的抬头去瞧,只好恭送两人走远。
他想,那女子既然是为苏晴出头,那应该是同苏家有什么关系,听闻恰好也是苏晴被送出宫不久,苏家有位二娘子也从宫里返家了,那位二娘子好似在宫里住了许久,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赵磐心里一突,难不成苏家又?献美?成功,真让那位二娘子得了天子青眼??
赵磐想要去问问苏晴,但苏赵两家为着退婚的事梁子已经结下了,他身边还有齐惠在,竟不好再上前去同苏晴搭话,正?当?他想厚着脸皮再向苏晴道个歉时?,苏晴已经率先领着侍女离开,只是她心里也疑惑着,她知晓家里原是想将二姐姐送进?宫,但没成功,年前二姐姐归家倒成了意外之喜,又?听闻宫里太后近些日?子也过得顺遂,皇帝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呢?
方才那女子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但苏晴始终想不起来她认识的人里谁有那样?一把能掐出春水的嗓音,叫她这个同为女子的人听了都觉得酥麻,这样?的声?音她该立时?就能想起来是谁才是,真是怪了。
……
“朕以为,你?不喜欢苏家的几位娘子才是。”皇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