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灵魂背后出现了巨大的黑洞,那是轮回的标志。
招凝遥遥拱手,行学生礼。
江宜城街道上,招凝和秦恪渊慢慢的走着。
招凝说起小时候在江宜城的事情。
那时候招凝还小,刚七八岁的样子,藏在一堆货物里,不知怎么就上了祁林江上的一艘货船,后来被船夫察觉到,直接扔下来了船,招凝运气好,离渡口不远,游上了岸。
湿哒哒地钻进江宜城,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学堂外围,秋风吹着,瑟瑟发抖地就缩在学堂外角落里。
学堂的老夫子其实一开始就发现了招凝,但是并没有管她,但半夜却一句话没说扔了一张破旧的摊子和半张薄饼。
招凝就靠这个玩意挨过了那个夜晚。
或许这是流浪生活中仅得的善意,招凝自然而然的窝在学堂外面留了下来,白天的时候就在学堂外听着里面的说话,晚上钻进附近的无人房子里避寒,懵懵懂懂就理解了些许学堂上的字。
那些学堂的读书人有的时候会冷嘲热讽,说一个乞丐儿还能看的懂字,但有的时候也会有几个读书人善心大发,给招凝一些吃的,甚至会蹲在招凝身边跟招凝讲一些书上的东西,问招凝听没听懂。
她小声的回答时,读书人觉得招凝竟然能回答上一二,便跟她提更多的问题。
直到附近的婶婶把这些读书人赶走。
到了一年赶考的时候,夫子送走了最后一批要去上京赶考的人。
他转身要回学堂的时候,却拐了个弯走到招凝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招凝疑惑着,跟他说自己叫招凝。
夫子挑眉,就又问是怎么写得,在他看来这不像是个流浪儿应该有的名字。
于是招凝就拿着小石子,在土地上僵硬地写着“招凝”二字,其实也不是写出来的,更多程度上可能是在画,就像是把她记忆中的名字给画出来。
夫子辨认着这歪歪扭扭的字,瞧见这字颇有些难写。
看着招凝那眼就有些变了。
“是个聪明的孩子。”夫子盯着她,想了好一段时间,而后问她,“下一批上课还要到七天时间,要不要跟老夫学写字。”
招凝盯着夫子,眼中有些懵懂,但是心里知道这一定是好事情,就像是学堂里的读书人那般,读着很有韵味的词句。
招凝重重的点头。
但夫子又说,“但是你只能学七天,七天之后你该去哪里去哪里。”
招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招凝便跟着夫子后面,踏入了那一直在外面向往着的学堂。
夫子教了她几日,瞧着那歪歪扭扭的字终于有了模样,又看着她,琢磨了她的名字,“人生于世,有名有姓,你不能仅仅有名,而无姓。”
招凝不解的看他,就看他捋着胡子思索着,“之前看你从落汤鸡似的从水里上来,你大抵是与水有缘,怕是那个村子又开始祭河了。就跟祭祀牛羊一样,沉难于水,沈祭于,你就姓沈吧。”
招凝那时并不懂夫子那一串的联系,但是很听话的点点头,还问夫子这字该如何写。
夫子进入学堂中,拿出一张纸一支笔,在纸上写了“沈”这一字。
招凝歪头看着,夫子将笔递给小招凝,“来,你也试试。”
那是招凝第一次那着毛笔写字,很是笨拙,写出来的沈字模糊成一团,直把夫子看着摇头。
但是招凝刻苦,自从在夫子这写字之后,一直在纸上,在地上一笔一划的练习着写字。
直到第七日,那字已经能算是工整了。
但七日之后,招凝似模似样的学着大人们的礼仪,朝夫子叉手作礼,说时间到了,招凝这就离开学堂。
夫子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话,只在招凝的背影后小声的叹了一声。
后来新一批的学生进入学堂,招凝依旧只在外面看着,小心翼翼地听着,夫子也不再管。
小招凝那时候会去酒楼后面帮忙洗碗,就换一个窝窝头垫着肚子,晚上就睡在破损无人的破房子里。
硬生生在哪里呆了一年,直到一年后,新来的县令严管江宜城,夜里下了宵禁,像招凝这般的流浪儿或者乞丐就直接被赶出了城。
招凝彼时没有想法,只跟着人群往另一个城镇走,直到进了新的城镇和人群走散了,而新的城镇里百姓却没有江宜城那般友善,酒楼后面也不需要小乞丐打零工,招凝那时便想往南走,看看能不能走到家去,就这么断断续续走了几年,一直走到了南郡永宁县,遇见了青云帮招人。
秦恪渊听着招凝说这些,听她话里已经对过去没什么情绪了,反而带着一丝怀念。
他笑了笑,他便知,招凝从来不是拘泥在过去中。
他说,“以后不会了。”
招凝仰头看着秦恪渊笑,而后重重点点头,“嗯。”
他们走到书坊门口,就看见一个老婆婆趴在门上向里张望着,这个老婆婆招凝认识,来江宜城不到半个月,老婆婆找招凝写过好几次家书。
这些家书都是送给她参军的儿子手中,南郡陈家军的驻地在南郡,离江宜城大抵有二百里路。
“张婆婆。”招凝招呼道。
张婆婆有些耳背,但是听招凝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楚,一转头,那满是褶皱的脸上就笑开了花。
“你们回来了,我说这个时间点怎么没有看到你们开门呢。招凝啊,今天又要麻烦你帮婆婆写信了。”
招凝笑了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