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明宪打量着大小姐,她才那么小,年纪甚至还没自己的亲生儿子大,一出生就落在了香港世家最顶尖的位置,从小被众人捧在掌心捧在头顶,惯着宠着,娇纵任性在所难免,何况她还这么漂亮。
如今一落千丈,闹脾气是应该的,床上不闹就行。
他又回味了下那夜在大小姐身体里纵横驰骋的滋味,那种征服与满足,那种将整个萧家踩在脚底下碾的快感,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她要是香消玉殒,他非得心疼死。
所以绝对不能死。
廖明宪想了想,扭头指派萧逸:“她认生,你就留下来,亲自替我照顾好她。”
廖先生说亲自照顾,萧逸只得搬进大小姐卧室,在床头临时搭起一处办公点。他特意将房间内所有能够造成肉体伤害的尖锐物品、重量物品都扔出门外,甚至还犹豫过要不要把门口那座机械摆钟也搬出去,最后认定,以大小姐的力气应该无法将其作为凶器利用。
萧逸深知大小姐脾气,有仇必报。
更何况他对大小姐做了那么畜生的事,放在以前,够他死完投胎再死再投胎几个转世轮回了。萧逸真怕她装病,趁自己放松警惕从背后偷袭,但也隐隐担心她见不能报仇,一气之下选择自尽。
然而萧矜什么都没有做,准确来说什么都做不了。
她病得越来越重,反反复复发烧,针打了药喂了就是不见好,医生说病人求生意志薄弱,做好心理准备。萧逸一层冷汗猛地冒上来,整日整夜看护大小姐,眼都不敢合一下。
刚带到廖宅的时候,萧逸完全不担心萧矜寻死,但眼前情形,又令他这份信念不断地徘徊动摇。
她不会真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吧?
——喂,你不会死吧?
他在夜里,瞧着萧矜紧闭的双眼,心底偷偷地问她。
萧矜却只是浅浅翻了一下身,睡衣扣子散开来,露出锁骨下方一圈星星点点的红痕,是吮的,又是咬的。她的肌肤冷白清透,故而痕迹格外惹眼,萧逸瞧得愣住,心脏蓦地抽颤了一下,一种迟钝又狠戾的隐痛弥散开来。
日复一日,这些痕迹由红转紫,再转为淡淡褐色,最后消失殆尽。但发生过的,永远烙进了大小姐的身体,同样烙进萧逸的心头。
他现在是真希望大小姐装病,每次转身都满怀期待地想象着她起身,一刀从后面扎进自己的心窝。自己皮糙肉厚,大小姐力气又那么小,扎不死的。
因为无法进食,只能依靠输液续命,她冷白细嫩的手背被针头扎得全是淤青淤紫。身矜体贵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等折磨,萧逸看不下去,每次输完液都拿热毛巾为她敷,敷一会儿再用指腹贴着轻轻帮她揉,把淤青揉散。
有次夜里打盹儿,没看住,液输完了没来得及换,鲜血瞬间倒流回输液袋,萧矜一声不吭,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血被迅速抽离出体外,灌满了整条输液管。
还好萧逸醒了,慌里慌张拔了针头,但已经晚了,她手背鼓包,细薄的皮肤留下一大团淤青,整整一个月都消不了。
萧逸抽了自己一巴掌,从此再也没敢合过眼。
萧矜大部分时间昏昏醒醒,意识都是迷糊的,甚至压根儿没弄清身边人是谁。
有天夜里,不知她梦见什么醒过来,又或是错把萧逸当成了什么人,拉着萧逸的手捧住了,裹进怀里,再也没肯放开。
她浑身烧得火热,额头一层层的虚汗直冒,嘴里却喊着冷。
萧矜本来就瘦,如今瘦削得更厉害,锁骨肩胛骨突兀凌厉,细得快要断掉,肋骨一根根地凸出来,摸着直硌手。萧逸不敢再加被子,怕压坏了她这副看起来被风轻轻一吹就能折断的身子骨,只得打开暖气,热得自己大汗淋漓。
大小姐却还是念着冷,委委屈屈的鼻音,鼻尖烧得通红,轻轻抽泣了两下。萧逸脑子一热,掀了被子钻进去,把她搂进怀里,死就死吧。
“逸哥哥……”
萧矜突然睁眼,好像认出来眼前人,眼泪倏地一下就落下来,深夜里闪着微弱的光。
知道自己走不掉的时候她没哭,被廖明宪按在床上侵犯的时候她没哭,胃烧灼得痉挛的时候她没哭……
却在这时候哭起来。
夜深人静,整座廖家主宅只有她和萧逸,眼泪这时才肯掉下来,坠在下巴尖儿上慢慢地晃,流淌过的痕迹像条河。
萧逸紧了紧怀抱,怀里人单薄得像片羽毛,他无法自制地凑过去,伸出舌尖,裹住了大小姐的眼泪。
比液体钻石还要珍贵,是大小姐的眼泪。
大小姐的泪,大小姐的血,大小姐身体里的一切液体,都不可以擦掉,都是要舔干净的。
手指太粗糙了,会弄疼大小姐,会弄得大小姐不舒服。必须是舌头,足够柔软,足够温热,足够灵活,才能伺候好大小姐。
萧逸试图用一些回忆,唤醒萧矜的智与求生欲,但他踌躇良久,还是不敢提起萧家任何人。他怕弄巧成拙,提起曾经辉煌的过去,反而逼得萧矜心灰意冷。
他想起大小姐少年时期心爱的那匹小马驹,轻声试探着问道:“你还记得娜塔莎吗?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看娜塔莎。”
“……骗子。”
萧矜被吻得,突然间清醒过来,往事如烟,在脑海里渐渐升腾起仇恨的轮廓。她张口,恶狠狠地咬住萧逸的脖子,眼里泪里盛满了滚烫的恨意,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咬下去牙关软绵绵的,甚至连道咬过的痕迹都没能留下。
“我是骗子。”
萧逸跟着重复,极耐心极纵容,只想哄她再多说几句话。
“畜生。”
“我是畜生。”
“坏蛋。”
要不是此刻她病重,萧逸可能会当面轻笑出声,大小姐骂他的话里不像裹挟着什么深仇大恨,倒像小孩子赌气。
或许生病能够让时空倒流,产生一些年龄退化的错觉,萧逸觉得此刻自己和萧矜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她胡乱发脾气,他哄哄就能好。
而非如今隔阂着血海深仇,一道今生今世再也无法翻越或填补的天堑。想及此,萧逸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略带凄楚的笑,贴着大小姐的耳朵轻轻应承下来。
“嗯,我坏。”
他吻住萧矜的眼泪,吻住她的耳尖,一遍遍提醒她曾经是谁。
“我这么坏,你怎么能放过我呢?”
“你要好起来,好起来,打我骂我折磨我,甚至杀我,都可以。”
“但你要好起来,我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