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丧尸攻城了!」女研究员镜片后的眼依旧慌乱,「这一次,大概是守不住了。」
「那很好。」我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就大家一起死吧。」
就算手上握着再多解药,能抵住丧尸咬上几口?
「您不会死的,军方已经准备好了直升机,打算先将您送到邻近的安全基地避难,您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是吗……那些押运我的人呢?」
「再十分鐘后就会来了……」女研究员说着,突然摔碎了桌上的笔筒,然后开始脱起身上的白大掛和裤装。
我一时有些发懞。
「我真是个笨蛋,因为担心苏先生的安危,所以无视规定擅自进入了房间,结果遭到了攻击。」她只着单薄衣物站在我的面前,催促着:「快点,时间不多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褪起自己的衣服。
「幸好我长得高挑,我们俩身材差不多,我的制服您应该穿得下。」她也不间着,快速帮我着好装,又一把扯下头部卷曲的大波浪假发,「还有这个!」
熟练的替我套上后,她又从内衣里取出事先藏好的口红,极快的给我画了个脣妆。
「好了,还有五分鐘,苏先生您快逃吧!白掛上有我的通行证,您出入研究所应该无虞。等到了外头,您再换身衣服,应该能抓住空档成功离开安全基地。」
「那你呢?」
「我?我已经无所谓了。」她笑笑道,「我得了胰藏癌,却一直以为是胃炎,等发现时已经是末期了。医生说我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寿命,这段期间会如何都无所谓了。」
「……」
「没关係的,反正在末世,大多数人都不会寿终正寝,我身为研究员,能免于面对丧尸的恐惧,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我可以兑换胰脏癌的口服化疗药给你,也许还有希望。」我报出了原水市周边的一个民宅地址,「如果这波丧尸潮过后,你还能活着,就到那里去,我会把药藏在二楼厕所的水箱里。」
「我不要口服化疗药。」她说,「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丧尸解药。」
「我知道您浮报了解药的点数,暗中储了不少能量下来,额外兑换一支解药对您来说并不困难,是吧?」
***
「糟糕,温度怎么降不下来?可别烧坏了脑子啊!」
额头覆上一块湿凉之物,冲走了些许不适。
「怎么突然间就病了?」那声音还在继续:「没有冰块,只能用常温水了,苏令先生,您可千万要撑过去啊!」
「绿竹,别紧张,这有个感冒药的空瓶,他一定喝过药了。」
「那就好……对了,幕呢?」
「不知道……」
「不知道?!」女声突然拔高了八度:「天啊,别一个病了,一个丢了,苏令先生要是醒来,肯定又要昏头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
「丧尸解药对你并没有更大的作用。」我理性的说道。
「我知道。」她说,「但我弟弟需要的是丧尸解药。如果您不答应,很抱歉……我不能让您就这么离开。」
「你弟弟是?」
「他只是个身手好些的普通人,几乎每天都要跟着倖存小队出城狩猎丧尸,我只是想给他多一份保障。」她眼露哀求,「我知道我给您的帮助并不足以兑换一支丧尸解药,但我必须赌一赌,赌您对自由的渴望有多大。」
「……你这么做,和威胁又有什么两样?」
「至少我并不是毫无付出的索取。我给您情报,您才能知道自己被军方所骗;我放您离开,您才有机会自由。」
「我要离开并不需要你的同意。」我道,「你打不过我。」
「但要和我起了衝突,只会拖延您离开的时间。」她苦笑道,「只要您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给您指明一条人少又快捷的道路,让您可以在最短时限内离开研究所。时间不多了,您还有三分鐘可以考虑。」
「你就不怕我敷衍你,或是出尔反尔?」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虽然这里的监视器暂时被关闭,但您一旦逃离,我一定会受到看管,这里可能也会被大肆翻找检查,根本没有藏放解药的地方。只有将药放在基地外头,我的弟弟才有可能取得。至于放不放解药,我也只能冀望您的为人了。」苦笑过后,她面渐露焦灼之色:「您还是快点下决定吧,再晚些,就连我也帮不了您了。」
……
原水市民宅、二楼浴厕、水箱、防潮袋、锈铁盒。
画面一帧一帧飞过,旧电影般褪成暗黄色。
恶梦中的恶梦。
「我活下来了,但我弟弟却死了,我恨你!」
无数次在尘沙之中惊醒的梦,如魔魅般縈绕不去。
那是道德良心凭空塑造的幻境。
能兑换丧尸解药不是我的错,却变成我的罪。
在末世里,我想当个好人,好人却在末世里当不得。
她说的没错,她给予我的帮助并不足以换取一支丧尸解药,而且解药太过于昂贵,一旦兑换,我等于净身出户,对几乎没有生存能力的我来说,在野外存活超过三天的机率,几近为零。
所以我最终留下的是化疗药。
我知道自己将会承受她的怨恨,但为了他人性命而献身的蠢事,做过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