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心经。」
「哦,这个好、这个好,好像很久了呢。」
母亲也看得出这卷宣纸有点年纪。
「这是你写的吗?」
李俐芝摇摇头,为什么做母亲的都会高估子女的实力?她明明对美术这一门学科一窍不通,母亲为什么会以为这是她的作品?
「我不会写毛笔字啦,这是我同学送的,你忘了吗?」
「什么同学?我不记得。」
母亲上了年纪后,总是有选择性失忆症,对于不想记得的事,就推说不记得。其实有些事,母亲心里记得,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你还把人家骂了一顿,你怎么忘了?」她笑了出来,这件事绝对是母亲不愿意记得的事。
「怎么可能?你同学送你东西,我怎么会骂人?」
就是有,她在心底暗笑,母亲又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信基督教,你忘了?你就说基督教要读圣经,不是佛经,把我同学骂了一顿。」
那时她对柚子可心疼了,柚子的好心却被母亲当做恶意,她急着想澄清这个误会,只是一直无法联络上柚子,没办法亲自向柚子道歉,害她耿耿于怀好一阵子,以为这一辈子都无法向柚子说明这个误会。
「信主得永生,阿门!」父亲一听到「基督教」这三个字,反射动作就是大声唸唱出这一句。
母亲见父亲已经痴呆,叹了一口气。李俐芝只好走到摇椅旁,安抚父亲。
「爸,对,阿门。」
「现在就信佛祖了说。」母亲还是忍不住叨唸。
「爸不知道啦。」她帮父亲解释。
母亲还是不记得有骂过她同学的这件事,反覆看了那卷心经好几次。
「怎么会这样?真的吗?」母亲自言自语起来,接下来是一段沉默,李俐芝看母亲的表情,就知道母亲想起来了。
「哦,是一个男生吧。」母亲的表情像是在回想什么,「我信基督教?那不是很久以前?这么久的事,我怎么记得?」
母亲在耍赖,又不承认自己曾做过的事。不记得也好,有些记忆,不堪回首,倒不如不要回忆。
她笑了出来,「你每次都说不记得。」
「字,写得不错,又是佛经,真的很好。」
母亲定定地看着那幅心经,眼不肯离开,李俐芝知道母亲很喜欢这幅心经。
「你喜欢?送给你好了。」
「好,好。」
母亲欢喜得把心经拿到佛桌前供着,口中还唸唸有词地唱唸起心经。
这样最好,各得其所。柚子的心意,有人欣赏,她满怀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