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还在讲啊!这个公然谈论避孕套的女疯子!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一张脸。学生们躲在人群中,不住窥看江魅的模样,然而每次望过去,都只能记住五官的一部分特征,尽管留有印象,却难以准确描述。
这是张千变万化的脸。
动画片为了减省工序,常常给背景板的路人复制粘贴同一张脸,并不突兀,可在影视剧中就必须用群演而非量产的假人——
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脸,复制一百张阵列层迭,也不会感到任何诡异之处。
就像看见海市蜃楼里的一片树林,所有树都长着一模一样的叶子,因为认不出它们的特征,还以为有一万片不同的叶子。
来到这里的学生不乏被朋友强拉来的,刷着手机,就刷见了学校的名字。
江魅的手机在棉裤兜里亮了灭,灭了亮,满屏是来自不同人的未接来电,她依然自顾自快乐地演讲。
“你……你刚刚说,你叫江魅?”
“这就是江魅!果然不检点。”“咋了?”“你没看热搜啊!”
江魅停下演讲,怪地点点头。
“你……你是做外围的?”
“外围什么意思?”
“妓女别装傻——啊!唔啊啊啊啊!”
江魅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男生额头正中出现了一个硬币大的红印,鹅卵石坠落在他脚边,嗡嗡地打转。
“我来教你们避孕套的第二种用法。”柳梦兮的嗓子里渗出砒霜般的毒辣。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手腕上从小带到大的银镯子摘下来了,本该世代相传的嫁妆,撑起了避孕套的开口,握在她左手的虎口,右手攥紧了避孕套底部的石子。
她左臂伸直,右手拉回胸前,竟把避孕套做成了筒形的弹弓。
“砰!”
第二颗石子砸在另一人的嘴边,和牙齿隔肉相撞,他的唇角立刻淌下一列沾灰的血线。
外围,妓女?真想射烂它们的嘴。
它们把女人围剿成妓女,再把妓女变成口耳相传的秽物。
柳梦兮眼球发胀,前所未有的怒火烧上脸颊。
为了杂种弟弟的首付,爹娘总有一天会把她卖给一头猪,换成流血的彩礼钱。
所以她选过康艺……院长,呵。
康艺不过是万千猪头中的一头,但至少是影响因子很高的一头。
现在是十一月,还有三个月,就要回家过年。
她不要回家过年!
过年让人恶心。
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却要为人做饭,菜刀拿在手里,真想把亲戚杀光,剁碎,包进饺子,塞一颗多子多福的花生。
剁碎它们,它们的嘴就不会再打听她的生活,它们的眼睛就不会再期待她的难堪,它们的肠子就不会再品咂她的痛苦。
她漂泊求生的痛苦,是它们最好的下酒菜!
她承认了,坦白了,摊牌了!她就是对它们有无限恶意。
就是会把第一次遇见的每个人想成最坏的一个人。阴暗,消极,恶毒,那又如何?
无限的恶意未尝不是无限的能量。
如果不是偷卖了小杂种的玩具枪,她就凑不齐学费,上不了高中,自然也闯不进大学。
不上学,老杂种就要卖她去做妓女。
柳梦兮弯腰捡起一把石子,瞪视着惊慌后退的人群。
你们这些杂种,凭什么用同情的眼睛看我!
我要射瞎你们的眼睛,你们一出生就接受最好的教育,做着最简单的考卷,到处有人等着给介绍工作,你们同情我?
你们也配!
我要你们用畏惧的眼睛看我,就像现在这样!
我要做最臭最硬的石头,赖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城市,永远硌痛你们贵胄的脚,让你们记住——
你们能站在这个高度,不是踩着伟人的肩膀,是踩着成千上万的垫脚石,成千上万的尸骨。
这石堆随时都会崩塌,变成埋葬你们的坟冢,我要你们求拜佛,心怀恐惧,夜夜不得安宁!
“柳梦兮。”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蓄势待发的拳头。
柳梦兮的胸脯激烈地起伏,起伏,终于慢慢平复,看向挡在身前的江魅,她正冲自己缓缓摇头。
“你就要毕业了,为它们,不值得。我们走吧。”
江魅一手抱桶,一手牵着仍然死攥着石子的柳梦兮,走下台阶,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路,像要躲避传说中可传染的歇斯底里病。
经过捂着额头的男生,江魅停下了脚步,他畏惧地看着她们,像看见呼啸的森林。
“我是妓女。”江魅俯瞰他渺小的瞳孔,“人类说我是妓女,我就是妓女,妓女比人类高贵。”
“同学,我没那个意思,妓女也是人……”
“人类不这么觉得。”
一只红蜘蛛从她颈后爬至肩头,举起如拳的螯肢,众人尖叫惊嚎,四散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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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座谈会
(江魅把手卡举到脸前。)
江魅:人类常说你是处女,对此你要怎么回应?
(雅典娜一矛刺穿手卡,江魅眨眨眼,把头挪远一点。)
雅典娜:我只是独立。
江魅:看来你不喜欢这个话题,我也不喜欢……阴道瓣只是一种组织,如果人类对一次性的东西感兴趣,可以刺穿自己的喉咙,人类本身就是一次性的。
(江魅把手卡扔掉,雅典娜一吹气,它顷刻消失在远空。)
江魅:换个我感兴趣的问题吧——你从宙斯脑袋里劈出来,宙斯怎么没死?
雅典娜:你希望他死?
江魅:这是你们的事。我只是以为,你的力也被人偷了。
雅典娜看向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