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霽放下筷子,正色道:「刚清醒时我很混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很多事也都不记得了。后来通过旁边的人告诉我、自己找过去的照片来看,再加上时间的力量,有陆续浮现片段的记忆。我想起了我的同学、师长、参加过的社团跟里面的人,甚至想起几个你们s大的人,所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没察觉……」他转向她,色忧伤。「她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
他的眼深沉哀伤,沉心羿几乎要相信他的话。
「就算你不记得,你手边完全没留下心羿的照片或讯息?」孙羽翎仍然不信。
「我滑雪出意外时,用了六年的手机跟着摔进滑雪道旁边的山沟不见了。」耿霽叹气。「以前我没有备份照片跟对话纪录的习惯,之后虽然试着抢救,找回来的资料还是很有限,而那里面并没有关于心羿的纪录。」
科技虽然便捷,资料瞬间归零的状况却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啊……而且她不喜欢被拍照,和他从没合照过,留下的应该只有一起吃过的食物照跟聊天的讯息,如果那些都消失,确实有可能没留下任何纪录。
「那你怎么想起有心羿这个人的?」孙羽翎继续盘问。
「前阵子不是亚运吗?有天youtube的演算法就推给我心羿以前的亚奥运比赛影片,」他眼变得幽远,「一看到影片里的她,我立刻知道我一定认识这个女生,而且她一定是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只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手边也完全找不到纪录……突然发现自己少了一部分人生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他语气悲伤,但孙羽翎不买帐地追问:「你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跟我说,脑震盪造成的失忆虽然大多会随着时间恢復,终其一生找不回某些记忆的病例也很常见。」他耸耸肩。「我去经外科回诊追踪到脑震盪的症状都消失,医生说我没问题了才没再去。最后一次回诊,我问医生尚未恢復的记忆该怎么办,医生说,虽然不保证见效,但去接触相关事物有机会触发储存相关记忆的经连结,进而唤醒记忆……」他转头看她。「所以,当我发现心羿的存在,才会想来上她的课。」
听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求医的过往,思及他曾经歷的痛苦与不适是这些话语的多少倍,沉心羿被强烈的愧疚淹没。
「你怎么了?」他立刻注意到她表情的转变。「是我自己找死硬要在下雨天滑雪,摔成那样是我活该。」
沉心羿看向孙羽翎,让好友看清自己眼中的愧疚。
她明白孙羽翎并非真的不信任自小认识的耿霽的人品,是愧疚找她来工作却害她被前男友缠上、也为了替她把关,才会以特别严格的标准质疑耿霽的说词;但他出了意外这事千真万确,而她一直为此良心难安……
多年的好交情让孙羽翎看懂了她的心软,叹口气,接话道:「你是活该,自己把重要的回忆撞丢了,过了这么久才眼巴巴地跑回来找。」
孙羽翎的态度软化让耿霽难掩惊喜,正色道:「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们一定难以置信。只要愿意让我来上课,我就很感谢了。」
孙羽翎沉吟片刻,做出最后结论:「如果心羿愿意,就让你上完这一期。但下次如果你想上课,请直接来找我,我已经跟所有员工知会过,不会再让你偷偷报名了。」
「谢谢老闆娘宽宏大量。」耿霽泛出释然笑容。
「我可没准你来。」孙羽翎嘴硬。「一切由心羿决定。」
眾人目光转向沉心羿。
他来上课的动机确实不是单纯想学射箭,但他对此很坦白,上课时也有拿捏好相处的分寸,没让她觉得不舒服,如果三个月就能平息六年来她的愧疚、他的失落……
办公室的掛鐘响起整点报时,她起身,以平静语气宣布结论:「上课了。」
「遵命,教练。」他立刻灿笑跟着起身。
取消课程最后的可能性消失后,未来的三个月,不管发生什么事,沉心羿都必须面对这个自称失忆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