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小提琴的十隻手指头被锐利的琴弦给划伤了,指尖上面的伤口正缓缓滴出血,而薛慕声毫不在意地任鲜血滴在绒毛地毯上,暗红地毯则是吸收了那鲜红的血,使得地毯顏色更深几分。
「你疯了吗!不知道手就是演奏家的生命吗!」艾德温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也不管是多么昂贵高级的质料,硬是将手帕从中撕裂,分别包扎薛慕声受伤的十隻手指。
「你认为……我有资格当……音乐家……吗?」薛慕声愣愣的看向正认真替他包扎伤口的艾德温,有气无力地说着。
「你与其在这里说自己有没有资格,还不如好好重新振作起来。」艾德温没有看向薛慕声,而是低头认真的替他包扎手指。
「只有你这种人才能这么轻松说出这句话吧?」薛慕声倏地的将手抽回,不让艾德温包扎。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吗?」
「被人当作异类对待,因为身世背景跟该死的音乐小童外号,几乎没有人愿意靠近我,连以前唯一的朋友都离我而去。」
薛慕声像是要一次发洩个够,他不顾手上的伤抓住艾德温的衣领,鲜血染上了艾德温雪白的衬衫。
「然而喜欢一个人却不能向他表明心意,因为那会害好多人不幸,原本只要想静静的待在那个人身边就很幸福了,结果你却出现了,你发现这些秘密然后威胁我,要我陪你玩那无良的狩猎游戏。」
「喜欢小提琴,想要跟大家亲近,想要当个普通人,想要正常的谈个恋爱,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无法实现?」
薛慕声说到这里,双手放开了艾德温的衣领,低下头默默让泪水继续肆虐。
此刻练习室瀰漫着诡异的沉默感,隐约听得到薛慕声的啜泣声。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能对他人倾诉的心事。」良久,薛慕声才挤出这么一句话,声音因为哭的太用力导致有些沙哑。
「拜託你!不要再扰乱我的心了。」薛慕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他抬起脸看向始终闷不吭声的艾德温,眼里满是乞求。
艾德温没有说话的看着眼前的人,明明自己的丑态都被他看尽了,还努力的想要维持平常的样子,他是不是有被虐倾向啊?
难受就不要憋在心里,这样释放出来不是很好吗?
「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啊……」薛慕声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很荒唐,再怎么也不能对眼前的男人说这种话啊。
艾德温瞇起双眼他长臂一伸,将一下哭一下笑的薛慕声一把拉进怀中,一手钳住他纤瘦的腰身,另一手固定住他的后脑勺,并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让他随意乱动。
薛慕声被艾德温霸道的动作下了一跳,哭到红肿的双眼瞪大着,耳边传来艾德温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使他忘记反抗。
艾德温什么也没说的一直这么抱着薛慕声,放在后脑勺的手则是轻轻抚着他那柔顺的红褐色发丝。
感觉身体被温热的体温包覆住,像是在对待易碎物品般,轻抚在自己头上的大手是这么的温柔,这让薛慕声缓缓闭上双眼感受这突来的平静。
不晓得是否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安定感,薛慕声只觉得此刻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和安全感,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了睏意。
「竟然睡着了……」艾德温感觉怀里的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没了刚刚的啜泣和浑身颤抖的样子,他怀疑的将薛慕声的脸轻抬起来,发现他已闭上红肿的双眼,脸上还留有两条泪痕,就这样睡着了。
看着薛慕声睡顏,艾德温用指腹温柔的抹去留在脸上的泪痕,接着将垂在眼瞼上的碎发轻轻撩到一旁,较长的发丝则塞到耳后。
艾德温将自己现在的双膝跪地改成盘腿而坐的姿势,要不然这样下去双脚铁定麻掉,接着他轻轻移动薛慕声的身子,让他原本半跪着的脚伸直平放在地上,最后把薛慕声的小脑袋从自己胸口移到盘坐的大腿上。
然后看到薛慕声缠绕在手指上的手帕已经松脱,艾德温小心地举起薛慕声的手,重新将手帕包好受伤的手指,原本洁白乾净的手帕早已被手上的血给染脏,乾涸的暗褐色血渍明显的留在那丝绢手帕上。
艾德温打算替薛慕声做善后处理,他拿起薛慕声那把沾了血的小提琴,拿出自己常用的拭净布将残留在琴弦上的血给擦掉,接着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里。
因为琴盒离自己的距离有点远,加上不能随便乱动怕会惊醒怀中的薛慕声,艾德温使出生平最大的柔软度延展身子,好不容易拿到琴盒,却不小心将放在一旁的背包给弄倒了,悲剧的是包包拉鍊没完全拉上,所以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艾德温内心骂了一句脏话,赶忙回头看躺在自己腿上的薛慕声有没有醒来,还好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艾德温才松口气得将小提琴放回琴盒里并闔上。
在想要怎么整理薛慕声掉出来的东西时,艾德温眼尖的看到被揉成一团又一团的小纸张,他好地将那些纸张一一打开拉平来看,只是每看一张他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最后脸上早已没了平常的馀韵,双眼冰冷的看着这些废纸。
他将这些纸张全部收集起来,然后一口气的撕碎再撕碎,撕到不能再撕了,手才用力的握拳,将那些碎纸紧捏在手中。
原来他们系上有这么多见不得人好的傢伙在,似乎要找个时间好好肃清一下。
艾德温紧盯着已经握到泛白的手,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明明就是常见的校园霸凌,但看到薛慕声因为这些事情而崩溃大哭,甚至要毁了自己的音乐生涯,他就不禁为薛慕声感到心疼。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捨不得看到他流泪?
为什么看到他用激烈的方式伤害自己,他竟然会感到焦虑和担心?
为什么他依赖着自己,在自己怀里安心的沉睡,自己竟然会感到高兴?
心里的为什么不断增加,艾德温索性不再继续深讨,因为现在充斥在胸口中的是快要炸掉般的烦躁。
他将视线转到那依然沉睡的薛慕声,双眼充满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爱怜和不捨,他用另一隻手轻抚上薛慕声有些苍白的面容。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还默不吭声?
为什么要为了那种烂人放弃自己的音乐?
当初的不认输和倔强都跑到哪里去了?
这傢伙是傻瓜吧,一定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