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看样子,我是梦到出车祸的那天了。
我本来以为,伤口好了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是在心中留下了阴影。
一路上睡睡醒醒到了医院,三个人一起走进胡子越的病房,上回来的时候隔壁床躺了一个弥留的老人,这次已经不在了。
胡子越紧闭着双眼,能够自主呼吸,胸口规律地起伏着。
这段日子下来他好像瘦了不少,不,应该说瘦了很多。仔细想想也理所当然,只靠营养针与维他命过活,能撑下来就很了不起。
「大哥,怎么样?」白无常像是家属询问医生一样,问了站在床前不语的黑无常。
「我也不太确定,果然还是只能等他醒来了。」
「希望只是错觉,要是胡先生他真的那样做了……」
白无常说到一半,像是察觉我在场,又把话吞了回去。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我当然没有放过他们,立刻发问。我很讨厌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虽然直觉告诉我不该听这些对话,但是你们自己带我来的,怪我囉?
「你不都听到了吗?真实情况也要等他醒来才知道,问我也没用啊。」
黑无常说着用力指了指床上的胡子越。
「他还没醒来,你也多少知道些什么吧,别这样敷衍我!」
我有点恼怒,忍不住朝黑无常大吼。
「谁敷衍你了,我不能在下定论之前就告诉你,这样反而会更混乱!你别以为知道了能改变什么,我告诉你,只是徒劳。」
「你干嘛那么激动?我只是问你有什么新发现,还是说胡子越有什么问题?」
「搞清楚,先激动的人是你,跟我吵这些有用吗?这样吵鬍子就会醒来吗?我已经说过了,一切都只能等他醒来之后分晓,成熟点好吗?」
黑无常态度十分正经,我正想再说点什么顶回去,却突然笑了出来。我没来由地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是啊,我竟然为了胡子越跟黑无常吵起来,而且当事人还在昏迷中,就像是为了一颗还没成熟的西瓜争执一样,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在我们的争吵结束后,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呻吟。我立刻回头,果真看见胡子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胡子越!」
我大喊了出来,黑白无常这才注意到,胡子越醒过来了,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
「怎么那么巧,我们才刚来他就醒了,我还以为他会再多躺几天。」
黑无常小声地嘟囔,然而我却听得一清二楚,白无常知道我在听,连忙阻止自家大哥继续说下去。
胡子越虽然醒了,但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某个地方看。
「胡子越?」
我走到他床边,胡子悦动了动嘴唇,看口型说的似乎是「水」。我这才反应过来,应该要先告诉护士。
在护士让他喝过水之后,胡子越好像精了一点,我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问了一句:
「胡子越,你认得我吗?」
胡子越闻言,肩膀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我这才发现,他的黑眼圈又更深了。
「……我不是胡子越。」
没想到胡子越竟给了我出乎意料的回答,我「咦」了一声,黑白无常却没有反应,彷彿早已知道会是这种发展。
这货还真的给我失忆了?可是这话有点怪,他为什么说自己「不是胡子越」,难道他对自己的身分已经有了别的认知?
黑无常比我早一步料到,率先发问:
「如果你不是胡子越,那你是谁?」
病床上的「胡子越」愣了几秒,一字一顿地说:
「我叫……江靖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