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越倒是很坦诚,说完也没看我一眼,就开始拆箱子。我问那是什么?他说是谢泊生的手下交给他的,说是从落沙二村里带出来的,他爷爷的东西。这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凑近一看,又有点失望了,箱子里装的大多都是纸,日记本、符纸,甚至还有些旧报纸。
怎么全是这些玩意儿?胡子越也嘟囔着,把纸分堆拿出来。我随意抽了一本日记来看,上面落满了灰,弄得我打了个喷涕。胡老爷的日记比我想像得更枯燥,并没有什么祕的咒语,也没有与「嵞嵞」有关的祕密,就只是纯粹的日常琐事而已。更别提胡老爷的字非常难以辨识,读起来特费。
我仔细地想看懂胡老爷日记的时候,胡子越「啊」了一声,从那堆旧报纸里翻出一个大牛皮纸袋,保存得很好,表面几乎没有褶痕。这一看就跟其他东西不是同个等级,胡子越把纸袋打开,居然是厚厚一整叠的信。
连着信封跟邮票一块的信。
胡子越看了下信封,轻声说这是他爷爷写给奶奶的信,每一封都是按照日期顺序排好的,时间跨了好多年。接下来,他便从第一封开始看起,中途我与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在理我。我也在旁边跟着看,发觉胡老爷写情书的时候字要好看多了。
这些信里面,终于出现了嵞嵞的名字。
原来嵞嵞,是胡家世世代代供养着的兽。这里所谓的「兽」,是胡老爷信中的原话,看起来有点玄幻,可跟电脑游戏里那种闪闪发光的那些玩意儿不是一个概念,而是跟麒麟、貔貅等等生物比较类似的东西。
胡家的祖先对这类兽颇有研究,甚至能够听得懂嵞嵞说的话,这隻藏身在落沙二村地底下的嵞嵞其实已经很老,特别脆弱,依靠着胡家的供养才得以存活。因为村子里所有的植物都是种在嵞嵞背上的,若是嵞嵞一死,那整个村子就别想再住人。胡家便是担起维系整个村子生生不息的重任,胡老爷也不例外。那个时候胡小刀之所以杀不死嵞嵞,就是因为嵞嵞身上有着胡家设下的几百年来都破解不了的牢固阵法。
末了,胡老爷在信中写道,他只求所有人能安好,自己的后代能平安地在村子里活下去,共同缔造太平盛世,便是此生最大的梦想。
看到这一句的时候,我发现胡子越居然在发抖,瀏海盖住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再坚强的人都是有软肋的,这些文字,恰巧触碰到了胡子越心里最柔软的部份。认识他这么多年,我还头一次见他出现这种反应。彷彿在掩饰着什么似地,胡子越把信收好,说,不看了不看了,看着心烦。
我帮着他把信放回纸箱里,问:「你那天说等伤好了再告诉我的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什么事情?」胡子越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回,猛地一愣,四处看了看,随即会意地点头:「喔,你说那事儿?」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真的老年痴呆了。」
「讲点有营养的行吗?」胡子越从背包里拿出一罐啤酒:「我就直说吧,我其实根本就没有失忆。」
「真的假的?」我被他弄得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受伤前后发生的事情,我一件都没忘。」胡子越喝了一口酒,说出了我完全没猜到的真相:「那个时候,我在街上看见了自己。」
「什、什么意思?」
胡子越放下啤酒罐子,一字一顿地说:
「我在那个小区里,看见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