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秦瑟的动作更加狠绝干脆,每次出手定然死伤一片。
草汁四溅如同鲜血,蜿蜒曲折汇聚成了一滩。腥臭腐朽的味道在暗无天日的密林中蔓延伸展,散落的“尸体”破败不堪,汁液与哀鸣混为一谈。
这着实像某些不好记忆。
秦瑟因战斗而略微释放的心情又变得复杂。
“我说,你们闹够了吗?”秦瑟喘着气,晦涩道。
林间的喧闹有一瞬短暂的寂静。
它们或许是害怕的,毕竟秦瑟身上的气息有种天然压制力,仿佛一抬手便可摁死魔瘴森林。
但就在下一刻,森林最深处轻轻缓缓地飘出了一首幽怨诡谲的曲子。
“呜呜呜……咦咦咦。”
似有万千厉鬼在九重地狱中哀哭,一调一鸣,拉着听曲之人坠入深渊。
只一个音节入耳,秦瑟微微抖了下,身上的气势陡然变了。
“原来你们不是闹够了,是想死啊。”秦瑟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平直冷漠,却穿越凄厉的曲浪,锥进在场每一个活物心头。
应月紧靠秦瑟的那半边身子立刻宛若稡了冰,她冷得牙齿打抖,扛着陌生得足以倾覆一切的威压,小心谨慎地碰了一下貌似盛怒的秦瑟。
稀薄空气就此凝滞。
楚戎随便扯了片周围死去藤蔓的枝叶,擦了擦脏污,趟过满地泥泞,轻松地来到了秦瑟身边,搂着她安抚性地顺她的脊背。
“怎么了,瑟瑟。”楚戎温和地问。
秦瑟说:“我有点儿想把这片林子烧了。”
两具身躯贴在一起,楚戎感受到了她搏动的心脏。
“噗通噗通。”是掩藏在冰川之下的滔天骇浪。
是真的很恨啊。
楚戎想。
于是他便也不管什么制衡之道、自然之道了,鼓励地道:“我们已经很讲道理了,既然魔瘴森林不识抬举,瑟瑟尽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应月也说:“我帮你。这些东西,吹得什么破曲儿,难听死了。”
秦瑟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
“那我就……动手了。”
……
萝女冰凉的尾巴倒吊着应钟在森林穿梭,她的速度极快,接踵而至的枝叶无情地拍打着他唯一完好的脸蛋。她的尾巴收得很紧,应钟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骼惨遭捏碎重组。
痛!太痛了!
应钟气若游丝地道:“不然……你还是把我吃了吧……”
萝女回头看了一眼叁魂归天的应钟,懵懂且鄙夷地说:“你……修士?”
“对啊……要死的修士……”
“你是谁?”
一路上萝女一直在重复这个问题。
应钟:“昆仑派第十二峰峰主长子,第七峰首席大弟子。”
“……”
显然,她对应钟的回答并不满意。
“你是谁?”她坚持不懈地问。
应钟:“我是你爹。”
萝女爬行的躯体一个急刹,她转头幽幽地望向应钟,圆形瞳孔霎时竖立。
显然,她知道“爹”是什么。
就在应钟为自己终于要丧身蛇腹庆幸并祈祷上苍让小师叔剖他出来时形貌完整时,耳边似乎应景地为他奏响了哀曲。
格外凄凉,格外悲恸。
萝女也听见了这哀曲。
她激动地绞紧了应钟,惶恐而又兴奋地道:“她回来了,她来接我了……她会生气的。”
谁啊谁啊……
应钟的视线逐渐模糊,灵魂逐渐升空,慢悠悠地飘到了森林顶部。
他的视线这时竟然能够穿透密密迭迭的树冠,将森林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见了仓皇逃窜的植物,一层一层,像风吹拂过的麦浪。麦浪中心,是拥抱的小师叔和小师婶。小师叔抚着小师婶的背,姐姐的嘴角溢出些许血丝。
遥隔虚空,小师婶似乎察觉到他的观察,抬眸对着他的方向绽开灿烂至极的笑。
一道莹紫色流光闪过额心,交织而成一个美丽的图腾。
她平素睥睨众生的态此时多了几分恶毒,加上图腾,像是美艳不可端方的恶之花。
“叁、二、一……”
她无声倒数。
红唇闭合的下一瞬,刺目耀眼的白光登时迸发,径直照亮了天与地。
“轰隆——”
大地断裂,山柱倒塌的轰鸣声贯彻四方。
应钟的魂魄也因剧烈波荡的灵力而摇摇欲坠,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更遑论地表承载着她滔天怒火的森林。
“春风吹又生。”她最后说。
作者有话说:咱们瑟瑟,设定是很牛逼的,秒天秒地秒空气的那种。楚戎的话,她是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