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江南半载,回京时一切必见分晓。
他吹了烛,正打算睡下,门口突然被敲响。秦儋披了外衣去开门,门一打开,程清提着盏烛灯立在门口,素色褙子随意披在瘦削肩上,一双眼怯生生地望着他。
“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煮碗面吃。”
那双眼微红,明显是哭过,想起近日府中传言,秦儋心中默然。他转身拉上了门,借着程清手中的虚弱灯光朝厨房走去。
摇曳灯影在瓦墙上拉出细长的影,像花台上的皮影小人,可却过于瘦了,薄纸片儿似的肩头抽动着,忽明忽灭着仿佛要随风散去。
秦儋盯着墙上细影,断续的啜泣声在这寂静夜中格外明显,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劝。
“无论如何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值当。”
“你不懂得,”程清见连他也说教自己,眼中又掉下泪来,“再也没有比这更难受的事了。”
身后抽泣不止,秦儋转过身来看她。他本该觉着这话好笑,闺阁小姐泪水轻易,一生天地方寸间,这便已是最难受的事了。
家中族系复杂,十四岁离家,年少时他也流泪,可西北风沙太大,血比泪咸。今夜这话反倒让他心底微动,一束梨暖白光洒下,照向记忆深处年少的自己。
程府方寸间,却是她的坚硬的蚌,这何尝不好?半生沉浮,或许他不该用粗粝的眼望向那粒柔软蚌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