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至夕曛,舱房内只剩程清一人,秦儋不知去了何处。船上人多杂乱,甲板上火光透过窗纸摇曳,程清将窗户推开条缝,屏息小心朝外看着。
入暮后的漕船完全换了副景象,船甲上人声鼎沸,各色灯火粲然,照着人们面上的兴奋情。白日里船身首尾两侧皆是换了头面,酒旗赌旌,迭楼似的船舱内亮起油灯,房内人影攒动,全副热闹景致。
程清在房内又等了会儿,迟迟不见秦儋,再三犹豫之下,她决定去白日的货舱旁找找。
舱外不远处有人席地而坐,面前围起的空地上散落着些打马棋具,程清刚将房门推开,其中几人立刻闻声看了过来。
程清身姿清丽,秦儋给她准备的几套男子衣物灰质素朴,却仍是难掩其华。盘髻睡乱落下几缕碎发,垂在鹅面细颈旁,火光照下更添一丝惊心动魄的美。
侧坐一人将程清从头到脚扫量一眼,尖声吹了口哨,流里流气地盯着她道:“这位小兄弟也来搓两把?打马会么?不会哥哥教你。”
那人面前堆着花绿牌码,此言一出周遭众人都看了过来,淫笑着起哄:“鹞子还好这口呢?婆娘不香吗?有根栓子多碍事!”
“不懂就别瞎叫唤!”
被唤作鹞子那人张嘴顶了回去,复又转回身笑了笑,看着程清的眼中露出精光,“你们这群糙人可不知晓弄儿的好……”
程清愣愣站在原处,几乎以为自己身份被看穿了去,可听闻他们言语之中却又不像。慌乱之际,她抱起手臂低着头往前冲,不顾身后几人的哄笑,径直挤入了船侧的人堆里。
那粗哑笑声如魔音绕耳般难听,程清只顾着一头前冲,却未曾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陌生人影也紧随着她的方向混进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