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后悔做下这个决定。」申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那些你不敢去发现的,也请你不要太害怕去接受它。你可以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的孩子。」
母亲静静凝视他,终于眼泪缓缓淌下面颊,她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呜咽声,紧紧抱住他。申春瞇起眼笑了,那层固执的浮冰渐渐融化,溢成了水,湿润他的眼眶。
不过陈静没那么幸运。
申春取出钥匙打开铁门,陈静聚精会打着稿子,连他进来都没发现。太离谱了,要是他是个杀人犯呢?这女人的命恐怕早早就不保。才刚要发难,陈静敲了一下键盘,吸口气,回头看他。
「好了,可以好好陪你了……」
申春把袋子扔到一边,走到她身边亲吻她面颊,馀光留意萤幕,像面对他的敌人。
「这次截稿日是什么时候?」
她双臂交缠在他颈后,「下下礼拜二。」
「嗯,来得及跟许抒一起吃饭吗?」
「来得及……」
「那就好。」申春将她揽在怀中,「她跟我说,这次她老公跟儿子也会回来。如果我没记错,她儿子明年要读小一了。」
陈静吃惊睁大眼,「小一?这么快……」
「羡慕吗?大不了我们也快点生几个,把你弟的份一起补足。」
陈静笑得恬淡,垂首靠在他怀中。她的头发上礼拜去剪短了,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申春心里一动,忍不住张口去啃。
「我妈她……甚至连我们结婚都不──你先不要咬我……」她羞得缩起身子。
申春置若罔闻,乾脆连舌头一起用上了。
许抒在他毕业之前与他重新联系上,那时候她人已经在英国,生了儿子,艰难地完成学业。大概是要避风头才被她父母送到那遥远的国度,但另外一个出人意表的事实是,那个男人鍥而不捨地尾随而去,甚至是替她照顾起孩子。
许抒毕业后,两人结婚,那时才四岁的儿子当了他们的花童。申春有看见那张照片,许抒笑得非常灿烂,灿烂得让他几乎认不出来。得知许抒结婚后他也受到激励,于是和陈静回去见了她母亲,不过从她的眼申春明白,自己并不是她属意的女婿。
陈静后来因此和母亲冷战,整整三年。
这三年中他总算知道那天陈猛口中「闷不吭声的对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是当个母亲的乖女儿,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去惹骂,惹完以后什么也不说又离开。如此反覆过了些年,她母亲终于软下态度,托陈猛带口信,跟他们说下次要是有时间,也能带申春回去老家一趟。
闻言,陈静嘴边微微扬起,彷彿胜利的微笑一般。申春见她的模样,总算了解陈静也不是会乖乖就范的那种人,只是她的抗争比起普通人的来说,太沉默了点。他不由得这么揣测,要是哪天两个人真散了,哭着求对方回来的一定不会是她。
所以,得要好好想个办法绑住她才行。
「不如这次她生日,我再跟她聊聊关于结婚的事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四次……试到她点头为止。」他嘀咕道,把脸埋进她肩窝里,闻她发梢的香气。
「除了对我,连对我妈……你都要强迫推销吗?」
申春张口又咬,引得她痛呼,「明明当初是你先跟我告白,现在倒有胆子翻盘说是我贴上你了?」他说到后来迟疑。「不过的确是这样没错……这次就算你对吧。」
陈静笑了,暖煦如春。
也许是那样的笑容与过去某个记忆不谋而合,那天晚上申春梦见一片海。
湛蓝得几乎与天相连,浪声沙沙作响,他站在沙滩前觉得这片海似曾相识。不远处蹲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申春走近一瞧,发现是赞帕诺,他喉头哽着嘶哑的呜咽,蹲地流泪。
他哭喊他长眠于废墟之中的洁索米娜。
申春缓缓睁开眼,覷入一片漆黑,低头看,他的陈静正睡在他臂弯之中,犹有呼吸,熟睡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脑里恍惚仍映着那一碧万顷,脸挨着她纤细背上,庆幸地闔上眼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