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一个人总是比较辛苦寂寞,买票和搭车往往也要花费不少心力,若有个人能帮忙那多少会比较安心。
想到这,她答应了。
并相约后天晚上在巴黎火车站见面,再一起去那不勒斯。
火车平缓地行驶在深夜的平原,车厢规律的震动伴随「咖噠咖噠」的声音,让清冷的车厢更显安静。
其实她也不确定外头是不是平原?因为窗外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清。
那天回到公寓,她便立刻拿出行李箱里的笔电。
从法国巴黎来到义大利那不勒斯,其中的转折不仅仅只是跨过国界来到风情与文化不同的地方那么表面。
在到巴黎前她花了很了时间做行前准备,直到一切都稳妥才提起行李。
虽然她早就想过会来义大利,也蒐集过这方面的行前准备资料,且戴维森会负责订火车票,她就只需要查到达那不勒斯的交通方式,但,订房才是一大问题。
她无法像戴维森那么随兴,到了目的地后才开始找旅馆,或是就算找不到晚上睡车站也行。身为女生最重要的就是人身安全,何况那不勒斯的黑手党很有名,治安也没有很好,外加下礼拜又遇上那不勒斯的节庆活动「復活节」,每年都吸引不少观光客前来,能订到旅馆已经是万幸了。
此刻,戴维森和她隔着一条走道,坐在另一排,早早就睡着了。
然而她却始终无法睡得安稳,每半个小时就会醒来一次,然后出地望着窗外,所以最后乾脆直接拿起整理好的义大利句子复习。
她大学主要选修的是法文,对义大利文仅熟知一二,不太会讲。就算是法文,也都是旅行前把就可能会用到的法语整理为一份讲义随身携带。
也许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完成婆婆拜託的事了,将婆婆的心意转达给那个人了。
虽然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接下来呢?
放下了工作和爱情,离开了土生土长二十五年的家乡,鼓起勇气来到异地,就只待一个多礼拜就回去了吗?
可是她又要以什么理由,说服自己继续旅行呢?
漆黑的浓度渐淡,远方地平线的那道光,让熟睡的天空在光芒中逐渐甦醒。
朝阳洒落平原,相似却不相同。
高楼大厦堆叠出暗部的阴影,城市再度变得喧嚣繁忙,日復一日。
但图画里没有声音,比现实更乾净纯粹。
将间时间轴上的某一刻化作永恆。
至少,在顏料随时光褪色前,它永远会是这个模样。
那么你所留下的这张画,背后所代表的含意是什么?
每天回家看着客厅电视机上的这张画,揣测你寧可要画完才要离开的原因,却始终想不明白。
门铃声在此时寂静的空间,刺耳地响起。
天祈疑惑,起身走向门口,心里只有两个猜测,但其中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欧洲,所以就只剩一个人有他家的电梯卡。
「嗨!」昕乔站在门口,微笑。
他很是讶异,自从上次那件事,两人已经有整整一个礼拜没有联络了,在公司偶然遇到也是形同陌路。他往往还在想如何开口,她便已经走掉了。
「我、我以为……」他不知该说甚么,他以为昕乔再也不会理他了。
「不请我进去?」
「请进!请进!」他退开,随之问:「你要喝点甚么吗?我去冰箱拿,我家有咖啡、啤酒、果汁……」
「不用了,我不会待很久,只是有些是想当面跟你说。」她打断,但一触见男生脸上的失望表情,她转而说:「咖啡好了。」
「好!」
看到男生立刻迈步走往厨房,她又补了一句:「不用特地泡了,罐装的冰咖啡就好了!」
听见他回应,她在沙发上找个位子坐下。不久,一杯罐装便落在她了眼前。
「谢了。」她接过,拉开拉环后立即喝了一口,冰凉苦涩的液体滋润着喉咙。她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喝超商卖的冰咖啡了。
「我明天就会回去了。」她淡道,再度喝了一口咖啡,但这句话却让才刚喝下第一口的天祈,差点没呛到,转头吃惊问:「回去哪?」
「我还能回去哪?」她笑说,「我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反正你也不会跟我回去的,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可是……这太突然了吧?」他愕然,「明天?」
「其实早在你们交往的时候我就该回去了,昨天已经交辞呈了。这半年来去了台湾很多地方,也认识了很多人,这样就够了。」
「需要我明天载你到机场吗?」
「我已经有叫计程车了,今天只是想跟你一声。」她感叹说:「也许下一次见面,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听见男生没来由的一句道歉,她心领地笑了,「那天我也很不理性,我才要跟你道歉。」
「考上知名大学,进入一间知名企业,然后一路晋升到高阶主管,对我而言那才是人生胜利组,是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什么样的生活对自己最好,本来就只有自己才能决定,就算是父母也没有权力去决定我们的未来。」她苦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一点也不!」他忽然出声,但声量又很快变得小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不想后悔。」
「那就不要后悔。」她定声说道,眼不再是说说笑笑那般和顏悦色,而是带有告诫的恳切语气,让男生一时不免愣了下。
「永远不要后悔。」
紧握着手中的罐装咖啡,她的嘴角拉出一个恬淡的弧度,顿了一顿说:「因为如果过了十年、二十年,你后悔了,我也会后悔。」
「后悔当初我没能把你一起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