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报导:普鲁士全国上下声讨英国,两国大战一触即发,全欧风声鹤唳。
一天又一天,新闻以拼图的方式让歷史事件逐一拼凑而出,再隔几日:欧文爵士家中发现柏林标本残骸,英国皇家学会下令褫夺欧文爵位。
这不可能,正如欧文所说,他没有任何偷窃柏林标本的动机,更何况以他对欧文的理解,他虽然痛恨演化论,但对于化石却还是会秉持着一定程度的专业与热情,若真要破坏,在当初伦敦标本鑑定时自然可以捏造证据的,但他却没有,这是他秉持的学人精,虽然彼此观点水火不容,但阿道斯深信破坏化石这种事情绝非出自欧文之手。
照片中欧文双手銬上手銬,仍旧是一副倨傲不屈的表情,坚持不认罪。这样才是学人的典范吧!岂可轻易被阴谋诡计而屈服,然而翻阅再隔日的新闻却猝不及防,欧文在监狱中服毒自杀,而普鲁士的枪炮与火药即将瞄准英吉利海峡,第一次世界大战竟然提前开始了。
他整个人一阵踉蹌,不断向后退,猛然间撞上了一面玻璃柜,转身只见壁灯下一具人皮悬掛在自己面前,上头满是线条与图腾的刺青,无数的点线面以渔网的姿态,将他牢牢给绑缚了,他慌忙地后退,晕眩且头痛之际,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点冰冷的容器,他下意识地拿了出来,打开瓶盖后吸了几口,这气味像一条冰凉的绳索套住了自己飘浮不已意识,又像阶梯似的领着他头重脚轻的返回地面,沁凉的烟草气息、湿润茉莉香还有泥土尘埃的气息……
这是郇和的鼻烟壶,上次到他家里时忘了带走的,此刻他才仔细地端详这个小小瓶子的图案,斗彩窑烧下有着两隻振翅的蝴蝶,一隻紫色一隻青色。
「赫胥黎先生,你怎么了,没事吧!」约瑟夫听见动静走了进来,顺着阿道斯的眼他略带歉意道:「真是抱歉,我忘了提醒您这里有一具人皮,据说这人皮是福尔摩沙岛上的一个王子,他在身上纹了东印度的航海图呢!后来他死后皮就被剥下来展示了。」
「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在思考大自然是什么?」阿道斯此刻已逐渐恢復理智。
就在方才清醒之际,思想以蝴蝶展翅的姿态逐渐轻盈且自由飞舞,脑中逐渐出现一个画面,那日在菲尔德庄园,那幅画,大自然是一隻猫?还是解剖的蛙腿,只需要触摸就能够產生电流,但阿道斯清楚以上答案都不是,他得找出那些影响实验进行的变因,才能重新返回过去,修正未来。
自然史博物馆的长廊间,他再度与〈演化论与其学者〉相遇了,西门子先生过世后,遗留在菲尔德庄园与自然史相关的文件就赠送给相熟的罗斯达尔爵士,而作为自然史博物馆的第一任馆长,他死后生前的手稿研究与学术资料,都收藏自然史博物馆的地下一楼里,在翻阅祖父留下的其馀资料里,他得到了确切的资讯,立即驱车前往自然史博物馆。
虽然今天是休馆日,但表明自己身分后,阿道斯马上就得到馆员席拉的接待,由于博士论文的题目便是《天择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因此席拉可以说是将整个赫胥黎家族都视为偶像,一听到请求,便立即带他前往存放绘画的地下室,幸运的是经歷半世纪这幅画保存良善,并没有太明显剥落与破损,他一个个辨认里头人物相与签名,当初西门子先生将x社团里的人物都画入其中,因此只要检查这幅画,扣除其馀知道姓名者,剩下的人就是x了。
像是自遥远的距离来见数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阿道斯一一扫视着每一个人的面部轮廓与线条,与下方人物的细小签名:约瑟夫.胡克、赫伯特.史宾塞、约翰.丁达尔……但当一一将画中所有人物都检阅完毕后,却发现仍旧找不到x踪影,像是最初便缺损的拼图因此拼不出完整图案,为什么会这样?
「这幅画最初送来就是这样吗?」阿道斯问。
「这……应当是吧!从我手上的纪录来看,从这幅画被纳入馆藏,有来欣赏的登记者,就只有您而已了。」
那就是画在送来之前,就已经动过手脚了,再一次的凝视眼前的画面,几何的构图内,出现了一点不对衬倾斜,与背景阔叶不融合的笔触,看来是有人刻意的将自己的画面给涂抹乾乾净净,如同雪地里狡猾狐狸谨慎清除自己的蹄印。
x真的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对手。连身后事都想到了,因此才将自己的面貌给涂抹掉,阿道斯忍不住感到深深战慄,没想到自己与祖父面对的,是如此强大的敌人。
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种机器,可以发射穿透人体的光线呢?」阿道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