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小姐打算哑到什么时候?”
莫慈狼似的鼻头凑到朱邪鬓角嗅嗅。
“我去过女子监狱,对你没印象。”朱邪倒撤一步,站在高一级台阶上拉开了距离。
“没印象正常,我们都不敢和你搭话。”她把手放在锃亮的头顶抹一把,掩饰尴尬道,“翟昇听见我和女人调情,才会那样提醒你,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我不在意。”朱邪叹气。
交浅勿言深,这个成年人通用的社交守则似乎对莫慈没有约束力,哪有给第一天认识的人出柜的?尽管不说也能看出来……
“放心,我已经有家室了,只是好……军医小姐身上,怎么只有药水味,没有硝烟味?”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喊我军医,为什么?”朱邪问。
“你来监狱那年,是年吧,狱长说你刚从南苏丹的战场回来,不是吗?”
南苏丹?
经久的回忆像旧毛毯上的积尘,被陌生的访客掀起,激得朱邪闭上了眼。
原来她去过南苏丹,去过朱巴。
真是的……朱邪在心中轻笑自己:一个修习过心理学的医生,居然没发现自己刻意淡忘的记忆。
名额有限的维和医疗队,优先选拔具备全科诊疗能力、“一专多精”的医生,207年派遣南苏丹首都的第八批队伍,还特别承担了艾滋病防治宣传的任务——以期对抗这与战乱和贫穷共生的高危传染病。
博士期间,朱邪被推荐至军医大学,继续在临床医学下属二级学科皮肤与性病科深造,毕业后实绩优越,再合适不过。
即便如此,也要通过严格的体能测试选拔,入选后参与包括射击在内的军事训练。
她去参选是为什么来着?
那一年,她想远离一切,去完全陌生的地方。
回忆间,夏季的潮热升起,蒸腾,郁结成热带经久的暑旱。
比颓圮的泥棚和清澈的尼罗河更快浮现的,是不绝于耳的嗡嗡虫鸣。
朱邪拨开回忆的迷雾,看见废墟前形色惊慌的南苏丹士兵。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他属于南苏丹哪方阵营。
维和部队要遵守两条时常矛盾的基本守则:
一、不干涉别国内政。
二、尽一切可能保护平民。
如果别国士兵在别国领土上侵犯平民呢?
危机时刻,优先遵守哪条守则,不过是一念之差的选择。
选错了,轻则受到处罚,重则死于纷争。
医生不是维和士兵,本不必面对这样的选择。
可朱邪总是不一样的。
废墟前,她听见自己平生最愤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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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用我救下的命,去强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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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维和的中国医生,怎能拿枪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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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国家,无关职业,我举枪,只代表我自己,一个女人。”
怦——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
她击碎了曾经梦想的全部信仰。
她没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