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泽点头,“贴在明面上的都撕了,自己在家拜的也不好干涉,陛下,需要着礼部留意此事吗?”
周誉思索道:“不必,宗教总是层出不穷,如今的情况没必要杯弓蛇影,你说康家班私底下还做皮肉买卖?”
“是,我已派人盯着。”
“他们在京中闹的势头大,骤然查办,恐有风言风语,私底下办吧。”
温廷泽遵旨,伺候的人远远跟着,二人边论事边走到御园,见池方与皇后已经坐在园中,温廷泽脚步一滞,周誉回头挖苦他道:“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这会慌什么?”
他大步向前,留温廷泽在原地扭捏,灵今跑过来牵陛下,又回头喊着温廷泽,“兄长,快点。”
她偶尔喊温廷泽兄长,但不会称呼哥哥,因为周誉不乐意。
温廷泽加快步伐过去,灵今见他杵着不动,又道:“坐呀。”
温廷泽看了眼正行礼的池方,挪过去坐下,周誉让池方免礼,坐到温廷泽身边的位置去。
池方也在犹豫,顿了顿坐定,园中石台不大,相临而坐只空着一拳的距离,周誉却觉得二人中间隔着一条河。
他吩咐万全安传膳,一边问道。
“今日那出戏唱第二回,你可有事?”
他问温廷泽,温廷泽摇头道:“臣没有。”
“行,那你二人陪灵今去,朕有政务处理。”他说完又对灵今道:“实在不爱看那些仙谈情说爱。”
灵今笑道:“好吧,那到了精彩之处,你要陪我去。”
“行。”
温廷泽看他二人说说笑笑,而自己和池方实在尴尬,他为了缓解气氛问道:“什么地方是精彩之处?”
“还能有什么?”周誉接过话头,“自然是天上发现二人相爱,棒打鸳鸯,惩罚二人,把看客看哭。”
灵今在一旁点头,温廷泽平日里不爱看这些,不甚了解,问道:“这究竟是何故事?”
灵今兴致勃勃地解释道:“昨日演的,是相伴相随的天上仙,一同落入人间渡劫,他们会经历几世磨难,最终修成正果,但二人不慎相爱,种下祸根。”
“接下来自然是发生隔阂,吵架,解除误会,和好,发现彼此心意,相爱,自然了,天庭肯定不允许他们相爱。”
午膳一一呈上,周誉接过话头,温廷泽疑惑道:“您怎么知道故事走向?”
“话本不都这样?”
周誉理所当然,温廷泽哦了声,评价道:“似乎有些俗套。”
“可不得俗,才人人都爱看?”
周誉随口说着,灵今听后笑容更盛,不知是在回味剧情,还是觉得她主人说得十分有道理。
她把甜糕推给池方道:“这是给你做的,吃吧。”
池方接过道:“多谢娘娘。”
“你们吵架了吗?”
她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温廷泽和池方同时答道。
“没有。”
灵今哦了声,看向周誉,周誉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给了她一个别管他们的眼,灵今明了,岔开话题边吃边闲谈。
午膳用得快,因为灵今怕迟到看不着开场,于是温廷泽和池方也迅速跟着她出宫去。
温廷泽临走还绕回来,似乎想请教一些人生大事,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憋了半天问了句。
“为何到精彩之处要你一道去啊。”
“按照灵今的喜好,精彩之处一定催人泪下,想哭时不得有个人顺手给她抱?你当朕真的去看戏?”
温廷泽受教般哦了声,他正欲边走边回味陛下的圣旨,却听见身后周誉补充了一句道。
“安抚完也好回宫睡觉。”
这话只有温廷泽一人能听见,周誉很尊重灵今,不会拿床榻事说给旁人听,见温廷泽回头看着他,皇帝陛下又补充道。
“是真的睡觉。”
他给了温廷泽一个是你龌龊的眼,温廷泽做了个假笑的表情,回头加快脚步跟上马车。
康家班在镐京租了一大片坊,就在船坞边,就近的船只变成厢房,灵今轻车熟路,上了一条船的二层,这条船的周围都是宫中千牛卫乔装的百姓,池方上船前在四周巡看一遭,确认无异之后才上船。
灵今靠窗坐好,等着开戏,小松陪在她身边,温廷泽坐在对面,池方上来时,一时不知往哪坐。
他踌躇之后,还是走到温廷泽身边坐下。
坐定后外头就开了戏,今日的戏目已至主角二人相识相知,暧昧渐深,但因是否要做法化一冤屈鬼魂之事起了冲突,互闹变扭。
温廷泽这会儿没法把心思放在别处,只能看戏,灵今看得又专注又紧张,片刻之后她道。
“第二回就吵架呀?”
温廷泽打趣道:“怎么啦?不爱看吵架?”
灵今摇头笑道:“爱看!”
娘娘又批评,“只是冲突来得好快,不太顺畅。”
她对戏剧话本都有很深刻的见解,因为周誉的后宫只有她一个,所以灵今做皇后不像历代皇后一样做得苦大仇深,她除了处理必要事物,其余时间都在逗狗玩鸟阅画本,可谓博览群书。
温廷泽道:“一日隔一日演,一共一月,只有十五回,是得紧凑些。”
灵今忍了这点瑕疵,点头道:“也是。”
平日里是温廷泽话多,但他与池方闹僵之后也沉默了,灵今不再说话,厢房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灵今边看戏边看了眼二人,她一直觉得不对劲,但因不知发生了什么,于是也不多问,摇着小扇子吩咐身边太监道:“小来,去做壶解热的茶来,今日好热啊。”
小来应了声,退下做茶,片刻后回来呈上下火的清茶,与水果来,他分了两壶,一壶给小松伺候灵今喝,一壶给了温廷泽二人。
池方看了眼靠近他的茶壶,伸手推到温廷泽手边道。
“侯爷比较燥。”
温廷泽也不反驳,拿上茶壶,倒了一碗递给他。
“我下过火了。”
“是吗?”
池方又把茶碗还给他。
“我看没有。”
温廷泽再推,“喝茶不解火。”
池方侧目道:“解不解不都随你高兴?”
“有两个茶碗。”
灵今见他们推来推去,打断道:“一起喝呗。”
温廷泽听罢把桌上的空茶碗拿来过,倒了一大碗一口干,池方也灌了一口,二人喝了茶看起来更燥。
大概是万物息息相关,台上的主角矛盾更大,彻底吵掰了,随即新的危机出现,变扭的二人又不得不一道应对。
小松在一旁边嗑瓜子边问道。
“娘娘,既然他们不能相爱,为什么一开始还纠缠在一起?”
灵今还没答,温廷泽就插嘴。
“为了你家娘娘次次来看。”
灵今瞪他,和小松解释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拼命挣扎最终却惨败的,最好看!”
“啊?”
小松看样子不太理解自家娘娘的爱好,灵今看着她问道。
“你觉得不好看?”
小松自然看得入迷,虽然没懂,但不妨碍她点头道:“好看好看~”
灵今正满意有个喜好相同的伙伴,不像温廷泽和池方是两个凑数的,她托腮喝茶,继续沉浸到戏里,往远处看时,却咦了声。
“柳娘子也来了。”
温廷泽顺着灵今的视线看去,见柳玉露与柳西窗在不远处的船上,柳西窗不时关心她,柳玉露却面露不适,时常与柳西窗隔开些距离。
池方没有一起看,他像是刻意回避,低下头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