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周炽托稳她的腿弯,平稳起身,背她出校门,夏知给他打伞。
伞都往他身上偏,周炽停下脚步。抬手握着她的手往后一推,伞柄变直,“往你自己那边打。”
狂风刮过,雨水直接拍打过来。扑了个满面,周炽全身紧绷,往前走。
暴风雨袭击、摇憾他的身躯,他吸了一口气,咒骂道:“草,今年台风怎么这么大。”
周炽走得很稳很慢,夏知低垂下眼。
她之后几乎没被雨淋,雨水都涌向了周炽。
女生伏在他温热沉稳的背上,迟疑半晌,低声开口。
“周炽,你一直跟着我?”他从她身后来的。
“嗯。”
“为什么?”
“这个天打不到车的。”
他一直在她身后看她,想要看她平安上车就好,可是没有。
她骗了他,还跌倒了。
“周炽,我不是问这个。为什么。”如果是因为那件事愧疚,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周炽一步步淌过雨水,抿紧嘴低下头认真走。
他不说一句话。
夏知看他脖子上更突出的椎骨,正随着步伐滑动,雨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往下滑,他的睫长而垂下,有雨珠粘在眉侧。
“周炽。”
她固执又强硬地要一个答案。
男生闭口无言,过了良久,带着沙哑潮湿的嗓音回答。
他说。
“夏知,你这么聪明,知道答案的。”
夏知从小到大都是聪明懂事的好学生,所以她记性也一直很好,她很快地想起周炽那句在天台的话。
那句周炽在风中飘来又很快散去的呢喃。
他说。
“那怎么办呢夏知…我好喜欢你啊…”
狂乱的雨噼里啪啦砸在伞面,却好似透过来一点一点凿到她心里,崩开来,心跳一点一点加快,在风中、在雨中、在胸腔里,在沉默里震耳欲聋。
夏知也握着伞柄一点一点睁大眼睛,张了张嘴,一瞬间丧失了语言。
然后她小幅度地摇头,艰涩开口,声音轻得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
周炽喑哑反驳,语气也很强硬。
“为什么不可能?夏知。”
“为什么啊周炽,你没必要…”她打住不往下说了,他们明明只是…
猎猎的风声,夏知听到他坚定地回。
“夏知,你不用管,这是我的自由。”
夏知当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就算计良俊喜欢她,那也是他的自由。
可是现在,这个瓢泼的雨天,周炽背着她,也说,那是他的自由。
男生在雨中艰难前行,可把她托得很稳。就仿佛他的背上,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沉重的风雨和冷滞的空气压得他透不过气,周炽转移了话题。
“夏知,你是不是讨厌暴雨天?”
“你怎么知道。”
他勾了勾嘴角轻笑。
“我知道的多着呢。”
夏知看不见他的表情,觉得他一定挑眉了。
“……你好烦啊。”
周炽认真跨过一个障碍物,垂头轻笑。
“嗯。我烦。所以你讨厌我。”
……他语气明明是在开玩笑,可夏知觉得好像又有点落寞。
他的背和夏知的前胸紧贴在一起,夏知能感受到他说话带起胸腔共鸣的震动声,他们的骨骼贴得很近,所以震动声很响,有时会让夏知感到一阵颤动麻痒。
就像现在。更甚。
夏知缄默。她虚焦地盯他的后脑勺,才发现这里原来有一个小小的、浅浅的发旋。
她讨厌雨天,尤其是暴雨天。
很小的时候,妈妈出门工作,家里水管爆了,也是这样,满地的水。她在床上醒来,吓得哇哇大哭。
有人狂拍家门,大声辱骂。
拍门声震耳欲聋,辱骂声不堪入耳。她不敢开,妈妈说可能是坏人。
家里的水漫了一地。
夏知已经忘了后来,她只记得茫茫的水。
茫茫的水。
就像今天这样。
夏知闭了闭眼,压低伞柄,悄悄往前偏。
她在暴雨天失去了归心似箭的父亲,也在雨天救回了重病濒危的母亲。
而眼前的这个男生曾在雨天将她折下,触碰她的蓓蕾和枝芽,也在这个暴雨天将她高高托举,淌过泥泞带她回家。
她尚且还不太明白,无所适从。
只是恰好这一刻,周炽突然托着她的腿弯往上颠了一下。
他说。
“夏知。抱紧我啊。要掉下去了。”
夏知沉默搂紧他,埋下一直小心翼翼仰着的头,轻轻贴了上去,周炽的脖间又冷又热,她打了个寒颤。
她懒得想了,靠一会儿吧,就靠这一会儿。
伞太重,她只是太累了、想回家。
——
那我开始向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