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他这近于调笑的口吻,叶月脸上一红,吶吶了一会,终是没再给自己找藉口,伸出右手,接过了那支铅笔。
也不知蒋之博是否早有预谋,抑或真的那么刚好,画室一旁摆着个素描专用的画架,上面架着一本薄薄的画簿,纸页正随风晃动,像是在欢迎她。
她缓缓走近画架,拉开椅子坐下,正思考着要画些什么,却见蒋之博信步越过她,走到窗边拉开帘幕。她的目光顺着他的举动转移,当望见窗外那棵枝叶繁茂,充满春天气息的大树,脑内霎时灵光一闪,当即敲板决定了这次即兴创作的主题。
主意既定,她不再迟疑,稍为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开始进行构图。
平心而论,她的素描功力并不算太好。虽然一直以来,阮文嘉都不厌其烦地要求学生掌握素描的要诀,并不断强调学好素描的重要性,但由于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认真听课,实际练习时又总是偷懒,过了将近半年,愣是没进步多少。
话虽如此,但毕竟课还是有在上,就算不记得全部,耳濡目染之下,她或多或少还是学到了些基本功,就是平日练习太少,忽而执笔,难免有些不上手。
然而这种情况并未维持太久,很快地,或许是渐渐熟悉了,又或是环境不同,周遭没有老师的叹息,更没有同学出不意的讥讽,因此她愈画愈顺手,握着铅笔的右手几乎没停过,简直可说是下笔有如助。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画即使不能说糟糕,那也是不入流的。至少和画室里,那些出自蒋之博之手,一幅比一幅精緻的作品,绝对没有半点可比性。可怪的是,手里握着铅笔,努力想要完成这幅素描时,她却完全没想到这些,甚至都没察觉时间的流逝。
直到画完最后一笔,她收起笔,望着跃然于纸上的大树轮廓,心中驀地流过一丝暖意。
这不能说是一幅佳作,哪怕给全然不懂艺术的外行人来评论,亦只会得出「普通」的结论。但望着眼前这幅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素描,她却觉得异常感动。
学画至今已半年有馀,但她还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画完一幅完整的作品。
盯着画上的那棵大树许久,她长吁口气,不经意抬起头,这才发现蒋之博始终站在她前方不远,不晓得已经看了她多久。
她有些不知所措,乱哄哄的脑袋里涌现起各种古怪念头,正考虑该抬手挡住自己的画,抑或捂脸逃跑,却见蒋之博挑起嘴角,朝她摆了摆手。
那个当下,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竟就这样安定下来,整个人都平静了,于是得以安然坐在位置上,等待那人缓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