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学系里的莘莘学子歷练至今,眼前的人都已届不惑之年,自己当然也就不会太远。再豁达的熟女,每每被人提醒年纪的当下,还是有些心酸。
『你在哪里?怎么都不回我?或许我们昨天有些太衝动,但是我并不是随口说说,我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考虑我们之间的事,可以给我一个回覆吗?』手机里再度传来焦躁的讯息。
姚典娜低头瞥了一眼,突然对正要离去的邹子阳说:「对了,学长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收到一件重要的审查通知,今天以前一定要回覆,但是笔电连线似乎出了一些状况,这两天一直送不出去,学长方便进来帮我看看吗?」
「呃……可以啊!」邹子阳搔搔头,仍旧爽快答应,绝对不会知道这只是她为了拖延他时间的一个小计谋。
姚典娜搬出笔记型电脑,打开了电子邮件软体。纵然满面愁容,心中缠绕的是那手里一则则不死心的留言。
「可能只是防火墙的关係,我帮你设定调整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邹子阳聚精会地游动滑鼠,便胸有成竹地说。
这3c工具的疑难杂症对他来说,常常比起诊间病患的人軼事还来得容易应付得多了。
而心不在焉的她,在手机送出一句:『我在房间里,你四点半再上来找我。』之后,便是坐立不安的忐忑。
「ok了,这样就没问题,可以送出了。」
邹子阳按出一个简洁有力的送出键,回头一见这虚弱女子的面色,吓了一大跳,带着些许忧心问道:「很不舒服吗?那你还不赶快先把药吃了,躺着休息。我看你脸色很苍白。」
「嗯,谢谢学长!」
姚典娜配着瓶水,吃了药,坐到床缘,忖度着手錶上的时间。如果她料得没错,有人应该会迫不及待四点半点的到来。
她,太了解那个人。
「今天下午的课程比较早结束,lo说要带我们去坐船游河,会在船上用晚餐,你有办法去吗?」邹子阳替姚典娜闔上电脑,起身离座。隔着数尺距离,即便男女单独共处一室,他自有分寸。
「我这样大概不太方便,怕痛起来给大家添麻烦。而且肚子不舒服也吃不下,你们去就好,顺便帮我跟lo说一声。晚一点如果饿了,我再自己叫roomservce就可以。」姚典娜弓起腰背,窝进被子里。生理和心理一丝丝消耗殆尽的匱乏感,让她已经不想再爬起身。
「嗯,好吧。我身上还有一些药,多留两颗给你,够吗?」他拿出公事包里的一个小药袋,亮晃一眼,便摆到桌上。
「够了,真的很谢谢学长。」她点点头。
「不够的话,再传le跟我说,那我先下去准备跟lo他们会合。」
方才要转身之际,门外传来轻叩声,邹子阳疑惑地问:「是……有人在敲你的门吗?」
「嗯,应该是服务生,我刚刚有点儿发冷,打电话到房务请他们多帮我拿一件被子过来,学长可以帮我开个门吗?」她胡乱地扯了谎,盘算的是不允许自己动摇的决心:「呃……对了,学长……墙上那一件浴袍可不可以顺手帮我递过来。」
邹子阳耸耸肩,抓起衣架的上浴袍,不疑有他的担起传送者任务,姚典娜只是轻声一句:「谢谢!」
房门一开,门外的人表情骤然冰冻如僵木,门内的人茫茫不明所以然。
「呃……鑫评……你要找典娜吗?她……」
一双锐利的眼,越过邹子阳的身体,望见床上的女人,露出半截裸腿,背对着他,刚穿好浴袍的动作似乎有些匆促。
女人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斜望而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便直直地退了两步。
他来的真的不是时候吧?距离她所说的四点半,足足早了二十分鐘,才让房间里的人措手来不及收拾残局。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杜鑫评喃喃支吾着。
床上的女人依旧沉默,静静地拉起被子,盖住纤腿。他终于会意地转过身,往那电梯的方向而去。
昨夜她的眼泪,显然只是一个讽刺的玩笑。
或许,其实他来的正是时候。是他误解了,把一切想得太美。
「欸!鑫评……」邹子阳急急地喊,但远处的人似乎再也无法听见。
「他……是不是误会了甚么?要不要我帮你去追……呃……」他一脸困窘地回望。
「不用了,随他去吧,这样比较好。」她只是侧着身体,淡淡地回答。
看见她黯然的情,和緋色的眼眶,邹子阳瞬间明白:「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面对一个脸色苍白的病痛之人,教他想发怒也怒不起来,只是没好气地叹声:「我的清白你甚么时候要还给我?我可不想扯进你们两个人这缸混水。」只是他旁观已久,却从来不知自己早是混水里的一页佈景。
「学长,对不起……」一个道歉,含着无奈的哽咽。
邹子阳深深地皱起眉,摇摇头:「唉!你这又是何苦呢?虽然你们两个人的事和我没甚么关係,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管管间事,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比较好。」
「该谈的,都已经谈过。」算谈过吗?一夜忘情的欢愉之后,剩馀的就是撕心裂肺的梦醒,又何必再谈?
她垂下眼帘,仅留给自己一抹訕笑的温度,聊以自嘲作慰藉。